開始入春的時候，畏寒悄然離去，寒澀的風也不見蹤影。白日裏，天上時常能見到暖洋洋的日光，照耀下整個人都隨它溫暖。

  都說白茫茫的日光是個好東西，不僅能夠吸收養分，還能驅寒保暖。

  院子正中央，擺放著一把楠木靠椅，上麵坐穩著一位女子，小腹微隆，低下頭正在穿針引線。

  再過幾月，肚子裏的孩子就該出生了，不愛拿捏針線的人，都想為自己的孩子做點小衣裳，可能這就是當了母親後容易產生的想法。

  近日來，隻要一有空閑，孔秩幽便拿著手裏這件大紅小襖縫製。主要是還不知曉腹裏的孩子是男是女，所以挑了匹喜慶都能穿的布料下手。

  白荷就在一旁坐在小凳子上，可以一麵照顧夫人的需求，一麵又能幫著也縫製小主人的衣裳。

  一針一線縫滿了一條邊緣，末尾打上穩固的結，放下手指間捏著的細針。

  孔秩幽兩手各捏著一邊肩部，一件頗為齊整的小襖完成了。

  她看著看著，便不自覺笑了，“白荷，小孩兒的衣裳怎就這麽小呢？一件成衣足夠做出好幾件小衣裳了。”

  短了一大截的袖子，小巧的領口，每一處都與經常見到的不同。一瞬間就擊中了人心，變得柔軟下來。

  白荷笑著附和道：“聽說剛出生的孩子有些跟烤鴨一般大小呢，那得愁人。夫人多吃些，小主子才能身體康健。”

  像窮苦的人家，家中沒有精細的吃食，就算懷了身子能吃上一口飽飯都是天大的好事。孩子能平安生下來，他們就千恩萬謝了。

  有條件的，自然是會有多樣的營養吃食給婦人吃著，那樣的孩兒自是比較大些。

  隨口談及就勾住了孔秩幽的心，她是沒怎麽見過小小的孩子，突然很期待是什麽模樣。

  就連平日裏覺得費神的針線活，在這期間都成了她打發時辰的消遣。

  一是想著能讓孩子能夠多穿幾件自己親手縫製的衣裳，二是她確實慢慢喜歡給孩子縫衣裳的感覺。

  孔秩幽小心地收好手裏的衣裳，緩緩道：“恩，便是我想多吃些，你們也不讓呀。”

  她近來被綠蕊做的各種湯湯水水給養的，忽覺臉頰都白潤起來，身上更是明顯，除了小腹每一日都在漸長外，就屬胸前越發高聳。

  整得她覺得身前添了一層層的負擔…

  守門的婆子快步走進院子裏，報備道：“八奶奶，大夫人派了人來傳話，府裏的姑太太回府了，人這會兒在前院呢！”

  守門婆子年紀大，在沈府當差多年，所以是見過沈姑太太的。沈家上一輩唯一的女兒，那就是沈家的金疙瘩。可誰讓她們家姑太太長得好呢，隻要見了她的人，那都是心甘情願為她付出。

  太過突然的消息，一時令孔秩幽愣了一下，後知後覺地想起從姨媽那裏聽聞沈姑太太這個人，這算是沈姑太太出嫁後，頭一次回娘家了。

  孔秩幽立時道：“你去和傳話的說，我這就過去。”

  婆子走出去回話，孔秩幽讓白荷扶進房裏換了身可以見長輩的衣裳。

  ……

  王氏本在院子裏記賬，一眨眼又到了一月一次整理賬本的時刻。府裏大大小小的進出花銷，都需要一項一項紀錄對冊。

  王嬤嬤從外院疾走進房時，王氏還在奇怪，一向穩重的王嬤嬤怎也有著急的時候。

  結果，等到王嬤嬤說出了後麵的事，王氏也驚詫了。

  王嬤嬤道：“夫人，姑太太回府了！”

  大概是這個消息太過震驚，令王氏一下子沒回過神來，頓在埋頭看賬冊的舉動，僵硬了好一會。

  王氏不敢置信地詢問道：“嬤嬤，你剛剛說什麽？”

  王嬤嬤再次重複道：“夫人，是姑太太回府了！人在前院呢。”

  當年王氏嫁進沈府的時候，沈景玟還是個尚在閨閣的小娘子，王氏為人爽直，沈景玟也是個直性子，姑嫂相處沒有隔閡。

  因著王氏是最早進門的，與沈景玟相處的日子最長，兩個人久而久之也親近似姐妹。不像有些人家，姑嫂不合，時常鬧得雞飛狗跳。

  王氏確認王嬤嬤的話後，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走。”

  …..

  齊府的馬車忽然出現在沈府大門前時，門房對車廂上的標誌不太熟悉，因此沒有看出來人是誰。

  反倒是沈景玟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讓吳娘子去告知門房，是姑太太夫家的馬車。

  沈管家的年歲，肯定是見過姑太太本人的，得知門前來了齊侯府的馬車，立即親自出來一看。

  看清了站在馬車邊上的婦人後，雖說與年輕時有些許變化，可大體上是姑太太還是如從前沒什麽區別。沈管家一眼就認出了人，連帶臉上都浮現了笑意。

  “姑太太，是下人眼拙，不知是您回來了，還請進府。”

  沈景玟見到多年未見的沈管家，發現他眼角的紋路條條疊疊，心知是自己時隔太久才回來了。

  不由感傷道：“府裏還是和以前一樣，沒什麽變動。”

  沈管家點頭應道：“門外是沒幾分變動，府裏麵卻有幾分變動，姑太太進去後，自是能夠發現的。”

  沈景玟點點頭。

  指著停在身後的馬車，交代道：“麻煩了。”

  隨後徑直走上台階，走往就別多年的家中。

  因著馬車上有攜帶的衣物物品，暫時停在前院空地上，由著吳娘子指揮著下人把東西搬下車廂。

  沈景玟已經被沈管家請到了前院正堂中先坐下歇息，自有下人被派出去通知當家夫人。

  熱茶也上好了，糕點似乎與方才在寶香齋買的那些一模一樣，即使沈景玟腹裏有幾分飽，仍舊拿起一塊咬了一口，確定是一樣的。

  王氏進來時，沈景玟正在看著糕點發呆。

  王氏大概是明白她在想些什麽，輕聲開口道：“妹妹回來怎麽也不提前通知一聲，也好讓你大哥去接你不是。”

  嗓音還是記憶裏的那個，拉回了沈景玟的思緒。

  側過頭來，沈景玟彎起嘴角，笑道：“大嫂盡愛瞎操心，就算許久沒有回來過，我也忘不了回家的路啊。”

  明明是調侃的話，卻是讓人眼眶酸澀。

  王氏同是微紅著眼，盯著她一動不動，嗔怪道：“你當然是忘不了，有兄長在，你就愛逞強。”

  想想那時候，上有兄長下有弟弟，沈景玟就是給三兄弟捧在手裏的…

  聽到王氏提到兄長，沈景玟關心道：“大哥他們可都在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