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魔怔，猙獰麵目，他乍然好像一隻咆哮的猛獸在發泄著心裏的怒火，虛空的手掌若是有一個腦袋掌握，定然會被他捏成粉碎。

  向前逼俯的上半身猛烈地朝著倚坐在龍椅上的宣和帝靠近。瞪大的瞳孔露出白茫茫的一片，十足嚇人。

  宣和帝顫顫巍巍地想要反抗，可惜，又迫於形勢險峻，不敢輕舉妄動。

  他顫聲道：“周逸！你冷靜點！身為皇嗣，你應當清楚這是從你出生就定下的，你的生活不是我導致，茹嬪的死更不是我造成的！”

  已然處於自己的悲絕中，震蕩起伏的仇恨燃起熊熊烈火。一叢一叢，燒到喉嚨口處。

  感受到喉裏有一股幾近噴出的火焰，使他的理智早就落敗逃亡。

  淬了毒一般的雙眼，狠狠地紮在一臉恐懼的宣和帝周身。

  “嗬…”

  周逸冷笑道：“周泓，罪孽不是你拒不承認就可以甩得一幹二淨。你該死，你們都該死！”

  眼眶裏呈現一道道幻影，他仍舊在不停地重複念叨著，所有人都該死。

  眼看形勢越來越不妙，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會死在周逸的劍下。

  宣和帝不甘心，想要試圖與已經瘋魔的周逸交談，“周逸，你還記得小時候，你一個人住在如華宮害怕時，是母親派了人去哄你睡，陪著你…”

  “閉嘴！”

  嘴邊蕩著一絲絲的冷血笑意，周逸突然吼道。

  宣和帝落在他的眼裏，不管從他口裏說出什麽樣的話，多少舊事，都改變不了他對他生起的殺意。

  擱在頸間的劍鋒霎時被他翻動，緊貼著龍袍，輕易地就將完整的龍袍給劃出兩條裂縫。

  宣和帝感覺到全身都在顫抖，他欲再開口與周逸說些什麽，又怕再次出聲會激怒他，加劇自己死亡。

  不遠處傳來了重重疊疊振奮地腳步聲，即使身在殿中，也能感受到外麵的喧囂。

  周逸的舉動早已說明了一切，他臭仇視自己，此行為了謀逆。皇宮內傳來的腳步聲肯定是他帶來的人，隻不過那震撼的響動，令周泓驚詫不已，他是從什麽開始預謀今日之事？若是先皇去世後，坐在這個位置的人是老三，他會不會也不計一切代價動手？

  想到先前周逸告知自己淮南出現逆賊的事，周泓意識過來都是他撒謊的說詞，為騙自己把英國公調出長安城，攻皇宮時沒有阻礙。

  如今後悔已經莫及，到了這一刻，宣和帝覺得很累，全身無一處不再乏力。

  身為皇家，注定了刀劍相對的那一日，有一人要死的下場。

  順勢垮下身子，彎身垂下首。

  這樣的舉動讓周逸捉摸不透，他想看到周泓怕極了的模樣，就像從前自己因為沒有母親陪在身邊，躲在衣櫃裏無聲流淚時的害怕。

  周逸怒起，“周泓，我的劍不長眼，你今日改不了了。怎麽，你都不怕嗎？或許你跪下求求我，說不定我會繞你一命。”

  得來的是周泓長久的無言，一直保持地那個姿勢，彷佛沒了喘息。

  周逸凝眉探身向前，空出的那隻手伸向周泓的鼻口，溫熱流暢的氣在緩緩吐出。

  登時張開嘴，徑直咬住那隻試探的手掌，周泓想要借此傷到周逸，讓他因著疼痛而顧不上拿劍。

  奈何，周逸嚐過這世間數不盡的痛苦，這點痛楚對他來說不算什麽，僅輕聲悶哼了一聲。

  垂下的頭徐徐抬起，周泓直視周逸的雙眼，裂開嘴角笑道：“我一直以為你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是我小看你了。”

  這麽多年來，原來所有人都活在周逸處心積慮的假象下麵，他刹那間好像站在了頂端，拿捏著所有的要害。

  周逸不置可否，緩緩說道：“我若不偽裝，就會同我娘一樣死在深宮裏。死得連一句屍首都無法完整。她也隻不過是個普通，隻因踏進了深宮，落得如此下場。沒有人記得她的模樣，更沒有人記得她死的樣子。

  可我記得，身首異處。

  對那麽小的我而言，那是多麽可怕的畫麵，可是沒有人為我遮擋住看去的一雙眼。這輩子，午夜夢回，多少次在夢裏重現我娘死的模樣，我想一定是我娘死的不甘，托夢給我，提醒我不要忘了為她報仇。”

  周泓正聲道：“茹嬪娘娘是因柳妃而死，你一直以來都很錯了對象！”

  當年柳妃風頭正勁，在禦花園散步的時候，遇到兩個闖入後宮的刺客，刀劍刺來的那一刻，柳妃眼疾手快地拉過身旁的茹妃為自己擋劍，一劍一劍不斷逼來，混亂中，茹妃的腦袋被削落滾到草叢裏。

  緊接著絡繹不絕趕來的侍衛，這才製止了這一場意外的暗殺。而茹妃死的及其慘烈，全屍都沒留下。

  周逸當然知道她是因誰而死，那時候柳妃猖狂，若是先皇後能夠站出來與她對峙，無辜的母親也不至於死。先皇後就是間接害死母親的人。

  恨意顫動，手下的劍柄又在按耐不住地翻轉，越來越多的裂縫出現在頸間。明黃色的龍袍霎時成為了一縷縷破布。

  周泓瞪大眼睛，眼裏俱是畏懼死亡的惶恐。

  周逸滿意的停了手，悠悠地說道：“你母親身為正宮娘娘，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容許柳妃猖狂，像個廢物一樣，讓一個蠢貨玩鬧後宮，惹得無辜之人死相難看。死得不是她，你自然能夠說得如此心平氣和，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

  她總是縮在人群後麵，默默無言，如同一個隱形人一樣。從來沒有參與過爭寵，就連被那個人寵幸都不是她自願的。她多可憐啊，還要在沼澤中平安生下孩子，她承受得都是命好的你母親不曾見過的。

  周泓，你母親該死，你也該死，周韞更該死。她很孤獨，我先殺了你下去陪她吧。”

  周泓沒來得及得震驚，劍果決的滑過龍袍下的頸子，瞬間噴湧而出猩紅血液，源源不斷的染濕了龍袍…

  垂落在袖口下方的手，緩慢地伸向頸間，摸了一手的熱騰騰的血液。

  周泓張著嘴，幾次都沒能發出聲音。

  劃出的口子太大，周泓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逐漸在變蒼白，最後幾近成白紙。

  周逸便一直立在高處，往下俯視周泓的可憐樣，直到他沒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