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嚕嘴姓褚名戇。

  原是雍涼人士，雍涼一代古往至今便是窮苦蒼涼的地帶。如今長安禦下的各地昌盛繁榮，卻也有特立獨行的地方。

  褚戇也逃不了雍涼人的宿命，出身在窮苦百姓人家，家徒四壁，便是成家立業之後都改不了一輩一輩傳承下來的兜裏空蕩蕩。

  但是，褚戇不同於父輩祖輩的心酸認命，他不願意看到妻兒把一個肉包擺在了奢望的位置上。

  想要讓她們過衣食無憂的日子，這個念頭在褚戇的心中一旦紮了根，就長出了漫天藤芽。

  從褚戇交代的口供中，雍涼一代像褚戇這樣的貧苦的人家隨處可見，參入軍隊，欲求飛黃騰達的人不在少數。

  他們的契機是在一位臉上持戴半麵麵罩的男子出現後。

  聽聞褚戇口裏含糊不清地描述著那個人的相貌，僅靠著露出的半張臉很難讓人敘述清楚。

  不過王林還是當即讓人去請了城裏有名的畫師塗霄過來，之前府衙涉嫌到案件的進展，都是請的塗霄。此人畫得一手惟妙惟肖的人相，想必有塗霄來持筆，定然會很接近真人的相貌。

  去請塗霄的途中，王林還從褚戇口中挖出了不少的消息。

  譬如說，城外相鄰的十座山被納為養兵練兵，他們早在去年下半年便抵達至淮南。

  譬如說，現下隻餘有兩座山尚還有人，人數大致是有兩千人左右。一座山頭有一個帶領下麵兄弟的大哥，他所在的那座山上的大哥名叫連柷，與他同是雍涼人士。

  譬如說，他所是連柷的帶領的，但他聽說過隔壁山頭的事。那夥兄弟算得上是他們萬人中最為行事囂張的，在山頭待了快一年，沒少打劫山下過路人。

  譬如說，……….

  王林聽得津津有味，這批賊人的日子可真夠多姿多彩的。

  甚比山匪…

  褚戇將自己所知曉的都吐露幹淨了，他深深凝視著這位擅長威脅人的衙役。

  他道：“俺已經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我的妻兒……？”

  王林晃了晃頭，撇開他的問話，回道：“你還沒有說完，除了你們所在的那座山，隔壁那座山頭的頭領叫什麽？”

  “許昌。”

  這大概是褚戇不用過腦子就能下意識脫口而出的問題。

  粗曠的嗓音一出，連褚戇自己都愣了一下。

  根據褚戇的所言，王林很容易就把淮南這幾月來發生的亂七八糟事歸咎在許昌上。

  短短時日因許昌一行人死傷的人數不少，而許昌很有可能成為他們淮南城最大的危害。

  王林滿意點頭道：“褚戇，若是再想到什麽可靠的消息立刻匯報，於你妻兒有益。”

  有沒有益王林不知曉，於他們有利才是真，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

  王林抵達林大人所在的堂中時，審問另一個犯人的胡生也到了。

  林大人見狀，停止了與林啟商談的內容，正視兩人道：“都開口了？”

  毫無疑問的問話，當王林與胡文生出現在這裏，就說明事情有了進展。

  王林把從褚戇那邊得到的消息一一複述，“大人，褚戇的口供都在這裏了。”

  林大人不慌不忙地點點頭，望向胡文生，目光明顯在示意他開口。

  胡文生躬身報備道：“大人，手下審問的那人名叫連嵊。剛開始他是怎麽都不肯開口，我假言告知他他的兄弟已經全部招供了。還有如今事情還沒有發生，他們大不了是被發配邊疆罪不致死。可能是這一點讓連嵊動容了，他便開口了。”

  林大人稱讚道：“你做的很好。”

  幹衙役這一行的，平日麵對最多的人就是牢房裏的罪犯。長久與罪犯打交道，各人必須有自己拿手的審問技巧。

  若是讓犯人牽著鼻子走了，案子得等何年何月才能破。

  胡文生謙虛謹慎地彎了彎背，啟聲複述，“連嵊明言，他們那一座山上的兄弟基本都來至一個地方，——雍涼。

  其他山裏的兄弟來自他不知，但大概都是一個地方上。

  連嵊的大哥連柷是他們山頭的頭領，連嵊近日聽他大哥提過，上麵的人寓意長安、淮南兩得。他們這些人會在攻拿淮南城上出力，何時出擊得等上麵的人指令。

  連嵊最後懇求了手下帶話給大人，若是他門山頭裏的兄弟主動投降，可否降他們的罪？

  他願意做勸降的人。”

  比起褚戇想到什麽說什麽，連嵊才是重要的那一個。

  他身為頭領連柷的親兄弟，知曉的消息定然是比平常兄弟褚戇知曉的多，知曉的透。

  而林大人聽聞連嵊為他的大哥、兄弟們求饒，甚至是願意主動勸降。這是林大人沒有考慮到的….

  不過這也算是一件是好事。

  能一次勸降近千人，他們要對付的人數便少了一半，剩下許昌那一行害人不淺的人，自有王法等待他們。

  林大人沉聲道：“既然連嵊能有此意，再好不過了。”

  一旁聽完全程的林啟插話道：“大人，咱們最好多準備幾個方案備用，以備不時之需。”

  現下事情很有可能時時刻刻都在變化，誰也拿不準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

  沈府。

  沈奚出嫁後，王氏的院子便少了許多的動靜，兩個兒媳都帶著孫子孫女，沒法老在她的院子裏閑晃。

  前日，沈宗麟回府後，避開了下人與王氏告知了一番，關於府衙那邊即將公布出來的消息。

  當時，王氏聽後可是驚得差點背過氣去，這都是史書上記載的爭權奪位，怎的還能牽扯到淮南來….

  沈宗麟給王氏喂了口熱茶壓心，待王氏平息下來後，直言不諱地道名：身在何處都有可能被禍及，眼下不是揪這些的時候。他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事家裏的孩子們該怎麽安置才能更安全。

  沈宗麟的意思是讓兒媳帶著孩子去別處避避，畢竟到時候一旦混亂誰也顧不上誰，孩子都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

  按理說這樣的安排王氏肯定是沒有意見的，可王氏擔心路上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倒不如讓兒子們陪著兒媳去，這樣好讓人安心一點。

  有個男子在身邊，事情也好有主張。

  把小杯輩都安排妥當了，王氏想到了外甥女。她的意思是讓孔秩幽同行。

  對此，被王氏特意讓下人請過來的孔秩幽表明，她不會離開淮南城。

  沈家、孔家都在城裏，她不可能一人躲避逍遙，於心何忍。

  王氏狠狠皺眉，不讚同道：“你一個弱女子，丈夫還不在身邊，怎麽保護好自己？”

  孔秩幽神色鎮定，“姨母，你忘了我還有暗衛，就算暗衛幹部及時，我也尚且能護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