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了一夜直至天明時，方才變化成微小的雪花飄浮。

  這便是好的征兆，待到連小雪都不見痕跡，即可立即再次趕路。

  早食便是在客棧裏用的。

  這裏的地界屬於北不北、南不南，客棧裏的廚房大師傅是個實實在在的北地漢子，做得一手勁道十足的麵食。

  扁而寬的麵條從熱湯中撈出，肉末茄子炒製的鹵汁碼在麵上，一頓簡易不失美味的飯食便上桌了。

  一般設在半道上的客棧，每個廂房都屬實大不哪裏，甚至是可以用狹小來形容。

  本是天寒地凍的，有些矜貴的人家喜好在自己房裏用飯，可惜這間客棧的房裏連一張桌椅都沒有。

  沈斯南無所謂在哪裏用飯，他一向不太講究那些要裏子麵子的人家那一套板正的姿態。

  隻是，在下樓站在堂中時，撞上了已經出現在堂中的周怡煙，他就覺得要是能在房裏用飯會少不少的事。

  沈斯南正在心緒遊走。

  周怡煙已笑著與他問候，“早，沈公子。你也是來用早食吧。”

  即便麵前的人生的不錯，以一張笑意盈盈地麵容迎向他。

  可沈斯南還是沒壓抑住肺腑，這個時辰，不用早食難不成還用晚食，真是明知故問啊。

  這些話他可不敢當人麵直言，瞅瞅跟在周怡煙身旁，如同門神一樣，凶神惡煞的護衛。不敢保證，脫口而出後的結果。

  沈斯南點頭道：“是。”

  這一回，周怡煙不似上一回的追纏，大概意思過去，同沈斯南回以頭一點先一步入座。

  此時，堂中擺置的桌椅都占上了人，唯有剩下兩張相鄰的同桌格外顯眼。

  周怡煙尋了其中一張，那麽剩下的那一張成了沈斯南座下。

  白麵一麵忙活著去與小二要早食，一麵還得時不時地有意無意走到兩桌之間遮擋。

  好令主子不用一直麵對鄰桌不掩飾的注目，便是他這樣的成年男子，都受不了那般赤裸裸的目光，現金的女子當真是開放許多。

  小二裂著嘴角笑嗬嗬地捧著一托盤麵食過來，兩桌分完了托盤。

  小二熱情地唱道：“客官請慢用，這是小店的招牌手工麵，不夠還有。隻管叫一聲….”

  這段詞大約是小二背得粉瓜爛熟，眯著眼睛都能張嘴蹦出詞來。

  也不在意客人們的反應，扔下話就走。

  留下的後腦勺好似在說：話都交代完了還留下幹啥，看你們吃麵饞死我自己嗎？

  白麵附身靠在桌角邊上把看起來最為齊整的一碗放置在主子麵前。

  做下人的素來都有自己的見底，往常隨著公子出遠門時，總是與公子一道用飯。這樣特例的規矩在別處可是少有，能在細小的舉動裏找尋表示感激的機會，白麵重來不會落下。

  這一幕在西安，沈斯南的腦海裏已經有了畫麵。

  瞬間凝眉不讚同，但又無可奈何白麵在這件事上的固執。

  沈斯南道：“別忙活了，再不吃麵該坨了。”

  白麵立即應了聲“誒，公子。”

  他家公子就是這般麵冷心熱，體貼下人的方式都別別扭扭。不過他心裏知曉了就好，好歹自己跟了個好的主子。

  沈斯南埋頭吃麵，第一次嚐到這樣有特色的麵食，讓他一口接一口的吞咽。

  沉浸在一項事裏，所以無心察覺到身後投來的注視。

  鄰桌近得隻有一根手臂長的距離，周怡煙便又一次撿到了與那人接近的機會。

  雖然，手裏的筷子沒有停下，但是味道卻是很不錯的一碗麵，在周怡煙這裏起不到重要性。

  那人便是一道背影都能讓她看得入神…..

  眼看著主子的碗裏即將一幹二淨，觀察甚微的白麵立時停了筷子。

  問道：“公子可還要再來一碗？”

  成年男子的飯量漸長，沈斯南此時的年紀還在增長的路上，能夠在遠行中吃到一碗很合胃口的飯食，不可能拒絕再次品嚐。

  沈斯南應道：“要的。”

  這會兒，小二已經忙得看不見人影，白麵擔心主子等急了人，便起身自行去找人通傳。

  白麵所坐的位置正好隔絕了兩桌最重要的視線，人一旦離開，視線便變得格外的寬廣。

  沈斯南望著敞開的門窗，發起了愣，不知在想些什麽入神。

  周怡煙不願意見到他這副沉浸在自己的空間裏的模樣。

  因為，這樣的他看起來渾身散發出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氣息，讓她無法不去想象他可能是在向另一個女子….

  袖口裏的掩蓋掉半段握在手中的筷子，“咚”地落在地上。

  木製的筷子敲在堅硬的地上，響聲刺耳。

  打斷了沈斯南出聲深思，不得不回頭看去。

  迷茫的目光陌生地落在女子的周邊，最後劃過至躺在地上狼狽的筷子。

  周怡煙苦笑道：“抱歉，不小心手滑了。”

  沈斯南搖搖頭，這與他沒有任何關係。有一點他想不通，怎麽就偏偏那麽剛好讓他碰見？

  周怡煙的隨身丫鬟已經起身走開，想必是去尋一雙新的筷子。

  就在沈斯南果斷地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周怡煙灼熱的目光緊追不舍地粘著他。

  周怡煙聲音淒臨涼地出聲道：“沈公子為何對我避如蛇蠍呢？”

  她一改漠視的作態，甚至是自己都想不明白，原本寬容大氣的女子，何時變得小肚雞腸，連那人的忽視都忍不了了。

  沈斯南可沒考慮這位君主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問出這種曖昧不明的問題。

  巡視四周，好在沒有人注意到這裏…

  沈斯南定了定神，啟聲道：“郡主可知沈某已有家室？我心有所屬，那人便是我尚在家中等我歸家的夫人。

  沈某知郡主一定見過許多種女子，郡主若是見過吾妻一定會覺得她是個很不一般的女子。

  因為她在我心裏便是世間最好的女子。”

  他想要明明白白的刨開自己的心扉，不再想去解決這些不必要的麻煩。

  像周怡煙這樣的人，沈斯南認為有些事她至少該適可而止。

  周怡煙不明白怎麽就變成了他當麵表鍾對他夫人的情誼。

  使她嫉妒的麵目全非。

  幸好，隻是一刹那而已。周怡煙調整好自己的心緒，露出以往的笑臉。

  她道：“聽沈公子一言，怡煙對沈夫人頗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