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對於渾然出現的為她打抱不平的男子沒有多加注意，反而在緩慢地掃視他身後隨之而來的一行人時，目光在末尾的一位頓住。

  男子正是前幾日在城門口擦肩而過的那位，老天這是令她如願以償，心心念念想要再遇見的人，此時正出現在眼前。

  一時之間女子的目光變得純粹入神，一心一意投入在那人處。

  丫鬟處於爭執的情境裏，絲毫沒有發現主子的異常之處。

  偶然能夠有位公子出麵相幫，本是件不可多得的好事。

  可是，當發現公子與登徒子似乎是相識的時候，事情便變得微妙。

  崔雲奕無心讓弟弟在外多加渲染自己的品性，流言蜚語已經令崔雲君在清河郡的名聲不好聽。

  他上前一步道：“雲君，你少說兩句。我相信胡公子也不想事情鬧得那般難看。想必若是胡家長輩知曉了這件事，也是不讚同的。”

  話落，崔雲奕意味深長地往胡三方向一眼帶過。

  能在清河郡有聲望的世家，大多都有同樣的心態，家中的是非不願在外麵攤開讓人看笑話。

  胡氏有一位胡三，崔氏有一位崔雲君。原本這該是我懂你你懂我的心態，兩廂鬥的太過難看，反而會令方方麵麵都受到影響。

  崔雲君往淮南隨行一趟，往前的衝動勁已經克製了不少，好歹眼下能聽得進去話。

  心知在糾纏下去，誰都落不得好。

  況且還不知曉當事人是如何想的。

  不由自主便投向被胡三死纏爛打的女子方向，女子彷佛心神不在此處，飄渺的沒有任何動靜。

  胡三見崔雲君停口，他隨之索然無味地閉緊了嘴。

  費了一桶的唾沫星子，這會兒再看那個女子，好像也沒那麽好看得緊了。

  胡三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看在崔大的麵子上，打住吧。”

  崔雲奕滿意地點點頭，“雖是如此，但你確實是冒昧了人家小姐。你該與她鄭重道歉。”

  有人給了個台階下，胡三當即接下。

  講究地擺弄了一下被打亂的衣擺，躬身作輯道：“胡三在這裏給小姐道聲歉，剛才是我太過莽撞了。”

  丫鬟聽到他避重就輕的話，氣的眼眶發紅，“你知曉我們小姐是什麽身份嗎？你隨口侮辱過了，就打算輕易當作沒發生？”

  早先就對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鬟看不順眼了，重要關頭她還要插一腳。

  胡三麵色說變就變，揚聲道：“那你還想如何！”

  丫鬟正欲向他吼明，跪下給我們小姐磕頭謝罪，待小姐解氣原諒你了再起身。

  主仆心意相通，女子看穿了丫鬟即將置聲的胡。

  她啟聲道：“文理，不得無禮。既然他有心認錯，這回便算了。還希望這位公子日後勿再隨心所欲地侮辱女子。”

  胡三讓她的一番話，臉上有點掛不住，甩開衣袖後，一言不發地揚長而去。

  至於在場的人，誰都沒有在意他的離去，好似他本就不屬於這裏。

  女子這才微步上前，朝著崔氏兄弟鄭重地施了一禮。

  眼珠子都追隨著主子的丫鬟，看到這一幕瞪目結舌。

  從前隻有別人與主子施禮的時候，這幾位不知曉身份的男子，何德何能能受到主子親身施禮。

  丫鬟哽聲喊道：“小姐……”

  女子當作沒聽入耳一般，淺笑嫣然地與崔氏兄弟道：“剛才多謝幾位公子出手相助，周怡煙在此謝過各位。”

  目光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一人身上，可惜那人是個沒心沒肺的。

  正覺得讓陌生人掃了出門的興致，隻感到煩悶。

  崔雲奕識人數不勝數，他注意到了周怡煙的神色。心中了然於胸，在沒有人發現的地方目光閃了閃。

  崔雲君不在意地笑道：“胡三那個登徒子在清河郡是出了名的無賴，周小姐以後出門還是多帶些護衛。”

  若不是今日碰上了仗義的自己，否則怎麽能那麽容易脫身。

  無意之間，崔雲君又暗中誇讚了自己一把…..

  周怡煙應道：“初來清河郡，公子的告誡我記下了。不知幾位是哪個府上的公子？明日我令家父登門拜訪。”

  沉浸於得意中的崔雲君，那些藏在底下的東西一點都沒摸著。

  幸得此行有大哥崔雲奕在場，他道：“我們出自崔氏。”

  周怡煙雙眼瞬間亮了起來，清河崔氏的大名乃至長安都是盛傳不息。

  龐大且數一數二的世家大族，長安的閨秀追求著想要嫁入其中，享受身外的虛名。

  人人如此想象，周怡煙也逃不過這樣平凡的期待。

  周怡煙道：“那麽先暫別了。”

  忽然決定離開，使丫鬟文理錯愕還沒反應過來，幾乎是被主子拽著離去。

  隻不過，在駐足在樓梯口處，周怡煙回身望去，留戀著那一道在她腦海出現過多次的身影。

  方才依依不舍地往下去。

  ………

  周府的馬車停靠在萬裏酒樓旁的一條巷子裏，這裏安靜無多餘的路人來往，不會引起不必要的碰撞。

  待周怡煙主仆二人行進巷子裏，隔開了外麵的喧雜。

  從馬車後方走出一個穿著黑衣的護衛，他低頭上前行禮，十分不解地問道：“大小姐，方才您為何要製止我們出現？”

  被胡三騷擾的那一段時辰裏，隱藏在暗處的我護衛幾乎已經要全全亮相，打算給膽大包天的胡三吃點苦頭。

  可是，周怡煙發現了他們的舉動，手別在身後給他們打了熟悉的手勢阻止。

  說起來，周怡煙在崔氏兄弟登上二樓時便發現了那個人，她當時隻有一個想法，以身試驗，賭不賭會不會有人出手相助。

  她賭贏了，卻不是她期望的那個人。

  周怡煙緩緩說道：“本就不是一件需要你們出現才能解決的事。回去吧。”

  護衛不便多言，即便心裏有所疑惑，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

  而文理就沒那麽容易接受了，她望著主子的一再反常，似乎明白了什麽。

  乘上馬車後，文理一直注視著周怡煙。

  從文理目光投過來的那一刻，周怡煙已經捕捉到。

  周怡煙抬眼撞上文理糾結的目光，“你想問什麽便問。”

  文理憋了半天的話脫口而出，“小姐可是對那幾位公子中的一人有了心思？”

  她們從北麵來，那裏的風氣讓人習慣了直來直往。

  周怡煙耿直地點頭應下，她道：“這事暫且你知我知。”

  文理與她一同長大，生母早逝的緣故導致她向來孤寂，唯有貼身伺候的丫鬟能夠說幾句體己話。

  待文理也是不同於其他人，這世上若是有一人不會背叛她，那人便是文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