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攻城
作者:
豆豉炒辣椒 更新:2021-09-23 10:07 字數:2722
桓景挑這個時候突襲,不是沒有道理的。他在樊雅軍中早就布置了眼線,前幾日才傳來消息,說樊雅會在此日邀附近塢堡主共商對策。
本來他正愁著怎麽將十八個塢堡一個接一個地攻下,現在倒好,樊雅自己送上了一個一網打盡的機會。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各塢堡的頭領,那麽其餘塢堡自會不戰而降。
在送出勸降之後的一個時辰內,桓景將軍隊展開,沿三麵圍住赤陂塢,攻城器械也緊鑼密鼓地組裝了起來。新軍士卒抖落蓑衣上的雪粒,露出藏在其下的鎧甲。
而與此同時,塢堡之上,並沒有回音。
“未時到了……”冉良回過頭來,猶豫地問道。
桓景望望塢堡牆頭,矛尖林立,弩手戒備森嚴,叛軍並沒有妥協的意思,看來是要有一場硬仗了。
“再念一遍勸降詞!如果還沒有回應,就開始攻城,否則天就要黑了。”
“你們已經被包圍了……”冉良在陣前高聲念著勸降詞的時候,桓景趕快讓新軍的工兵將組裝完成的攻城器械推上前。
遠道而來,桓景本來希望以大軍威逼加勸降的方式,迫使樊雅不戰而降,但他低估了守軍的死硬程度。
這些守軍本來就是以樊雅的親兵加上各塢堡主的家丁組成。樊雅的親兵都是死忠不必說,但桓景沒有想到渦北的這些塢堡主們會如此不惜命。
對於這種塢堡而言,圍上一兩個月,在守軍斷水斷糧之後,肯定也能拿下。但考慮到譙國外的其他敵人,桓景等不起了。如果不能一舉消滅內部的叛軍,那麽外麵虎視眈眈的家夥會蜂擁而至。
雖說攻城為下,攻心為上,但在己方有時間要求,且守軍抵抗意誌堅決的情況下,攻城也是必要的。
“投降!這是你們唯一的生路。”待冉良念完一遍,塢堡城樓上依舊無動於衷。桓景示意身後的攻城部隊,是時候發起進攻了。
被抬到最前麵的,是投石車,也就是這個時代所謂的霹靂車。桓景本來想做成拋射式的配重拋石機,也就是所謂的回回炮,但雪天不便攜帶,所以隻是帶來了一般的投石車。這種投石車並不能摧毀石頭城牆,隻是壓製對方的弩手,並進行一番威懾而已。
隨著投石車一陣齊射,塢堡上的弩手趕忙縮回塔樓內。乘著這個空檔,新軍的弩手進入射程範圍,開始對城樓上射擊,為接下來前進的雲梯提供“火力掩護”。
十二架高聳的雲梯分三麵向守軍逼來,但守軍在城樓上被弩箭壓製得沒法冒頭,隻能靠幾個小小的射擊孔還擊,新軍看看就要登上塢堡,樊雅卻一時束手無策。
“我們輸了,你們去投降吧,我樊雅已經投降過兩次,沒臉再投降了……”他捂著臉對其餘塢堡主說道。
“我們也是不可能投降的,如果投降了,難道去碭山作苦力麽。隻要樊太守堅持到底,我們也會隨你一起死。”一位頭發花白的塢堡主慨然承諾。此人名叫劉準,是附近十八家塢堡主中年紀最長的。
“是的,我們渦北塢堡主,寧做高貴的鬼,也不願被流民驅使去作苦力!”幾個少壯的塢堡主也抱拳應和。
“好,諸君既有此意,我樊雅唯有一死來報答諸位的信任了。”樊雅振奮起來,登上城樓作殊死一搏。
正當塢堡內幾位頭領互相慷慨激昂之際,新軍的雲梯已經貼近塢牆。嗩呐聲響起,這是新軍的衝鋒號。陳昭之打頭,先登的勇士一手持盾牌,一手持刀斧,登上狹窄的塢牆。
桓景在塢堡南麵眺望:西麵和東麵守軍在第一波打擊下,都已經呈現潰散的趨勢,但唯有南麵守軍依舊在負隅頑抗。那裏似乎啃到了硬骨頭。
“弩手隨我去南牆!”
可惜因為雪天,床弩也沒有帶過來。桓景見狀隻能自己去陣前指揮弩手抵近射擊,順便鼓舞士氣。
南牆之上,雙方白刃相接。敵方的弩手已經無暇射擊,所以新軍得以安全地抵近城牆展開射擊。但樊雅早令士兵披重甲,拿盾牌防備城樓下的箭矢,新軍弩手也收效甚微甚微。
桓景恨不得親自登上城樓,可這時城樓上全是人,即使要擠也擠不上去了。
突然,南門中傳來一個聲音:“樊雅要死就讓他去死,隻要保留我們的田地,我們就投降!”
“好!隻要你們交出塢堡,田地依舊不動!”桓景回應道。
塢門隨之大開,一個頭發花白的塢堡主綁著幾個年輕士人出了塢堡,留下南門上的樊雅幹瞪眼——此人正是劉準,一個時辰前,劉準還信誓旦旦地說,會抵抗到底,可沒想到隻是騙自己做一個冤大頭,轉手就把赤陂塢給賣了,換來新軍對他田產的保證。
見到這番光景,樊雅手下的親兵也紛紛放下了武器,塢堡南門漸漸安靜下來,隻有樊雅還不放下武器,手持短劍與一旁的新軍士兵對峙。
“樊雅,何不早降?”桓景厲聲喝問:“看在我們打了這麽久交道,可以保你一條性命!”
“我已經沒臉再做你的俘虜了”,樊雅聲音微微顫抖:“我不恨輸給你,隻恨自己沒來得及作戰到底,卻被鼠輩出賣!”
說罷,他將短劍望胸口一捅,搖搖晃晃地墜下塔樓。
“把他就葬在塢堡南邊吧”,桓景揮揮手,命一旁的侍衛將屍體抬走。桓景和樊雅做過朋友,也做過敵人,雖然現在是一場勝利,但見他死得如此憋屈,桓景還是莫名有些傷感。
劉準下了馬,走向桓景。
“內史,啊不,司馬。”他諂媚地說:“你看,匪首樊雅已死,我們是不是該有些賞賜啊。”
“那是自然。”
“本地塢堡主,除去樊雅,總共十八家。其中,十五家首領今日前來赴會,其中五人戰死,另外七人被我綁了。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小子逃了。”
桓景默然不語。這種兩麵三刀小人,是不可能忠於自己的,留著反而是一個禍患。
見桓景不說話,劉準反而急了:
“桓司馬,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將那些叛匪的土地分我一份呢?比如咱們七三分?”
“你拿三分?”桓景皺眉道。
“不是,是我拿七分。這裏十八家塢堡主都是親戚,按理來說,如果他們死了,也是要歸我繼承的。”劉準大言不慚:“畢竟,死人還要什麽財產呢?”
一旁的桓宣向桓景耳語了兩句。桓景的眉頭一下舒展開來:
“好!幹脆這些土地全歸你了,好不好啊!”他歪嘴說道。
劉準眉開眼笑:“那是自然,桓……桓司馬真是如青天一般啊!”
突然,他感到脖子下方一道寒意。他低頭一望,桓景已經將劍尖抵在他喉嚨上了。
“司馬這是……”
“別問!跪下!”
劉準不解何意,隻得舉起雙手照做。
“聽說樊雅反叛是你挑唆的,給張平、趙固的信也是你寫的?”
原來剛剛桓宣和桓景耳語的,就是劉準的名字。按先前探子的情報,劉準是這一代塢堡主中的長者,隻是桓景認不出這個人來。
“不是啊!那樊雅自己要反,我們都是被逼迫的!賞賜我不要了,留我一條命吧!”
桓景命冉良將隨身帶的證物拿出來,那是被新軍截獲的劉準寫給樊雅的書信。本來這些都是準備為了審判樊雅時使用的,現在樊雅死了,用來給劉準殺人誅心剛剛好。
“死到臨頭,還在說謊。將來如何相信你能忠誠?倒不如你忠心到底,去地下陪樊雅吧!”
劉準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對了,你死之前,你的賞賜,我一分都不會少給你。”桓景壞笑著說:“現在渦北所有塢堡主的土地都歸你所有。然後我再斬了你,那麽這些土地就全成了公家的。
“畢竟,像你說的,死人還要什麽財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