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去建康
作者:豆豉炒辣椒      更新:2021-09-23 10:07      字數:2899
  在陳午收到石勒攻克枋頭消息的同時,桓景在譙城也收到了斥候的情報。雖說枋頭距離譙城有千餘裏的路程,但憑借四通八達的商隊,石勒攻破枋頭城的消息還是很快被探子注意到,並通過斥候騎馬接力傳至譙城。

  譙城百姓聽聞這一消息,都頗為驚慌,又兼桓景正在進行土斷,不少豪族都向南奔逃,桓景巴不得他們逃跑,又可以空出不少無主的土地。

  而寒族和剛剛安置的流民知道自己無處可逃,隻能緊緊守住腳下的土地,反而更加踴躍地加入桓景的隊伍,一時報名參軍者無數。桓景暫時還供不起那麽多軍隊,隻能先將他們分配去開墾荒廢的農田。

  作為穿越者,他心裏倒是一點兒也不慌,畢竟早就知道石勒之後是要去更北方發展的。何況即使沒有原時空的知識,先前張賓也向他透過底,說自己會勸導石勒在鄴城一代建立根據地,所以雖然石勒攻陷了枋頭,但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再回到豫州了。

  甚至如果完全從實際利益上看,不考慮大義名分,石勒的勝利對自己反而是個好消息。畢竟自己先前還在準備抵禦陳午可能的進攻,這下陳午必然將兵力調往北麵防備石勒,自己的兵力又可以空出來,以備即將到來的秋收農忙。

  這天午後,桓景又考察完一隊將要出發去陳郡開荒的流民後,實在是困倦之至,正想躺在竹椅上小憩,一聲“內史”打斷了他。

  又有什麽事情?他本來微閉的雙眼艱難地睜開:“有什麽事情麽?”

  “內史,城外有一個文士要見你。他說什麽自己是劉琨的使者,想前往建康,隻是現在譙城拜會故人。隻是我尋遍他身上也沒有找到憑證,恐是陳午的細作,所以暫時攔在城外。”一個顯然是新加入的軍士前來報告。

  劉琨的使者?難道又是溫嶠不成?但為啥憑證也不帶一個,未免太過孟浪了。桓景一下來了精神,就跟著那軍士徑往譙城北門而來。

  來到城門處一看,此人胡子拉摣,衣衫襤褸,簡直如要飯的一般,也無怪乎那新兵會把他攔在門外。但那邋遢外表下的清秀麵龐顯然是溫嶠無疑。

  “太真!你為何如此狼狽?劉使君不給你配一個使團麽?”桓景一把挽過溫嶠的手。

  “本來是有個使團的,但被打劫一番後,逃的逃,散的散,就剩我一個人了。”

  溫嶠用平靜的語調細細敘述起了來時的經過,卻是一場驚醒動魄的旅程。

  原來溫嶠先從晉陽出發,經劉演駐守的鄴城,從離枋頭不遠的棘津渡河。結果剛剛渡河不久,駐守枋頭的向冰部就遭到慘敗,溫嶠的使團也被向冰的潰兵攔路搶劫。

  “當初劉公就不該為了麵子配一個使團,在這亂世未免過於顯眼了,麵對潰兵我們就是一塊肥肉,焉有不打劫的道理。幸虧那些人還隻是搶了財物,顧忌劉公的威名,所以並未害我們的性命。

  “隻是隨行之人皆是貪生怕死之輩,都逃往鄴城去了。我隻是換了一身乞丐的衣服,隨流民南下也算順利來到了譙城,畢竟是劉公的使命,不可不為。隻是在流亡途中,憑證也隨著財物遺失了。”

  “那麽劉公的使命是什麽呢?”桓景不禁好奇。

  “不過是近來晉陽方麵出了一些危機,還算上天保佑,暫時沒有大事。劉公就派我去江東報個平安罷了。”

  “僅僅是報個平安,有那麽重要麽?”桓景心中感到疑惑。

  “神州陸沉,江東皆以為北方事不可為,所以偏安一隅。我去江東,就是告知那些士人,劉公尚在晉陽堅守孤城,諸君也不可妄自菲薄,一定要勉力北伐。”

  望著溫嶠堅定地目光,桓景心生敬意,不自覺地欠了欠身子。

  “那麽,劉使君還好麽?”

  溫嶠輕歎一聲:“晉陽的年景一年比一年差。劉公素奢豪,喜聲色,自去年洛陽城破之後,更是隻能憑借音樂才能暫時打起精神。這情有可原,但劉公做得有些過分了。”

  原來在上次溫嶠出使江東的時候,劉琨寵信音樂家徐潤。手下重將令狐盛屢次勸諫,劉琨竟然聽信徐潤的讒言,殺了令狐盛,令狐盛之子令狐泥也隻得叛逃漢國。

  “令狐一家素為南線的重將,知我虛實。此人一去,恐晉陽大禍不遠了。我雖然幾次勸諫劉公防備南線,但是劉公嫌我煩,就給我一個出使江東的差事。”

  桓景不禁感歎,劉琨史上所謂的“長於懷撫,短於控禦”原來竟是這樣,不能分辨小人君子,也怪不得他最終會失敗。這並不隻是時運不濟,也是因為能力所限啊。當然,劉琨後來的遭遇還不能告訴溫嶠。

  在他們交談之時,一騎斥候自北而來,打斷了溫嶠的敘述,帶來了一封書簡。桓景拆開一看,原來是郗鑒所書。

  “譙國桓內史啟:

  “石勒陷枋頭,軍勢複振,此賊若複起於中原,則華夏無寧日。陳午名為陳留內史,實牧兗州,內不能統諸部,外不能禦胡虜。張平暗弱,性酷虐,先為石勒前驅,複劫掠百姓,亦不足為豫州之主。長安自顧不暇,不得已而用此二人以壯聲勢,實為亂命也。是以中原無人,豫兗複憂矣!

  “內史起義兵於譙國,內有軍將齊心,外有琅琊王以為援,足以牧豫州之地。若內史辭以年資尚淺,威信未立,亦可尋年高德劭者以為刺史,自居司馬之位。

  “此危急存亡之秋,忠臣義士奮發之時,宜決斷從速,不宜徘徊空談,使胡虜坐大,悔無及也。鑒頓首。”

  看來郗鑒也獲知了石勒奪取枋頭的消息,現在寫信勸桓景要麽自立為豫州之主,要麽扶持一個豫州刺史,這樣方能統合豫州的民心。

  郗鑒說得沒錯,豫州兗州各勢力必須有一個首領,不能再這樣亂下去了。一旦石勒在河北站穩了腳跟,那麽中原的小諸侯們都不是對手。

  但是自己如果自立為豫州刺史,一方麵沒有經過任何人認可,必然走到長安朝廷的對立麵;另一方麵槍打出頭鳥,自己也勢必成為周圍各勢力圍攻的對象。恐怕石勒還沒有發展起來,自己就先被周圍勢力攻滅了。

  像郗鑒所說,去找一個年高德邵者做豫州刺史,自己實際把握豫州的軍事,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想到這裏。他不由得說出了聲:

  “可是去哪裏找這樣的人呢?”

  “什麽人?”像看出了桓景眼中的焦慮一樣,溫嶠立刻反問道。

  桓景隻得將自己的考慮向溫嶠描述了一番。溫嶠微微一笑:

  “這樣的人在中原或許難得一見,但江東或許並不稀罕。”

  原來溫嶠正好要去江東一趟,於是立刻想到可以從江東士人之中擇取善者作為頭領,然後借著正牌豫州刺史的名義來進取豫州。

  “這樣一方麵可以籠絡士人的人心,另一方麵即使失敗,也能全身而退,將責任全部推到那人身上。”溫嶠解釋道:“先前譙郡太守夏侯燾,聽說就是內史您所扶立。這樣看來,內史對於立傀儡這種事情,想必也是輕車熟路了。”

  這話雖然直,但確實將桓景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隻是你怎麽知道,去江東找到那人,就能保舉他為豫州刺史呢?”

  溫嶠撇著嘴笑了:

  “長安的行台雖然自謂正統,但是琅琊王亦有表奏的權力。琅琊王和長安行台貌合神離,必然不願意豫州和兗州落到長安行台的手中。

  “所以我們隻要征得琅琊王的同意,得到豫州刺史的任命,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討平張平了。而且高平的那個郗鑒,我們也可以請求琅琊王表他為兗州刺史,吸引陳午的注意。”

  “甚善!”

  陳午、張平都是得到了長安行台的認可,才從流民帥搖身一變成為地方大員,隻是自己再要找長安行台恐怕已經晚了。完全倒向司馬睿一方,才能在大義名分上和陳張分庭抗禮。

  何況現在張平已經失敗,而陳午自顧不暇,正是可以抽身離開的時機,再要晚些時候,等石勒完全離開兗州,陳午準備南下,就再也來不及了。

  於是五天之內,桓景將譙地外事盡數托付給桓宣,內事則托付給卞壼,桓彝居中協調。

  大局已定,他趕緊攜溫嶠沿水路順淮河而下,火速前往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