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六章 以暴製暴
作者:銀刀駙馬      更新:2021-07-17 11:30      字數:6179
  阮福升感到胸前一陣冰涼,他驚愕的看著少女,少女還是溫柔的笑著,用力的刺著,直到他慢慢的摔倒……

  ??“這就是去天堂最快的辦法。這下你知道了。”少女還在笑,“記得替我問她一聲好……”

  ??阮福升感到身體漸漸的變冷,他的意識也一點一點的消失了……

  ??“什麽?越南王死了?”林逸青得到曲飛鵬的報告,不由得吃了一驚。

  ??“確是如此,屍身我都看過了,真的死了。”曲飛鵬說道。

  ??“死因是什麽?是被人害死的嗎?”林逸青問道。

  ??“應該不是。”曲飛鵬從衣袖中取出了一枚綠色的小小藥丸,遞給了林逸青,“這藥丸便是在他身上發現的。”

  ??林逸青拿起藥丸放到鼻子邊輕輕一嗅,立刻皺起了眉頭,“這是大麻?”

  ??“正是。”曲飛鵬點了點頭,“我剛剛找星月小姐驗過了,確是精煉的大麻精,出自越南王廷的製藥名家,乃是專門為協和王配製的。”

  ??“那麽說,他是磕藥磕多了?”林逸青看著手中的藥丸,不由得有些好笑。

  ??“您也知道,這位協和王一直在服用麻精之藥,服後作畫有如神來之筆,且常有狂癲之語,後宮早已習以為常,星月小姐說,他這一次可能是藥丸配製劑量較往日為大,引發心力衰竭之故,以致身亡。”曲飛鵬說道,“似乎並非是為人所害。”

  ??“他擺了我一道,就這麽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林逸青皺了皺眉,“陳踐誠之死的內情,也無從知曉了。”

  ??“這件事主公倒不必過於在意,左右是他們越南人的事,讓他們自己鬥好了,反而易於為咱們所控製。”曲飛鵬說道,“我其實覺得,縱然越南王這一次不死,他總是暗中給尊室說使壞,依尊室說的性子,也絕饒不了他,用不了多久定然會殺了他再立新君的。”

  ??“是啊!這一次陳踐誠當廷被殺,就等於坐實了尊室說賣國求榮的事,間接的也給咱們下了個絆子,這位協和王,其實是有些小聰明的。”林逸青歎道,“隻是他把這聰明用錯了地方,又吸食麻精成癮,等於自尋死路。”

  ??“此人意欲與大乾為敵,卻意外身亡,可見天意自有分明。”曲飛鵬笑道,“希望尊室說這一回再立新君,別再走了眼。弄一個不聽話的上來。”

  ??“他這一次差點丟了命,我想他是會變聰明些的。”林逸青點了點頭。

  ??“現下和約已定,主公應該考慮盡早回京。”曲飛鵬建議道,“朝中不利於主公之言論頗多,朝鮮那邊,日本人又在蠢蠢欲動,主公在越南不宜久留。”

  ??“京中有洋子坐鎮,當無大礙,倒是朝鮮那邊,得多留些神。”林逸青點了點頭,“等尊室說立新王出來,我代朝廷冊封完畢後,便即刻回京。”林逸青道。

  ??“對了,大軍不日便要出發剿匪,郡主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可她還想要隨同大軍出征,主公最好勸阻她一下。”曲飛鵬想起了一件事,又說道,“指引路途的事,蘇月他們去就可以了。”

  ??“也是,她本是江湖中人,這會子沒有必要再冒這樣的險了。”想起朱雪雁這一次立下了大功,林逸青不由得微笑了起來。

  ??“蘇月他們這一次輾轉於叢林之中,長途跋涉,曆盡艱險,探查諸多匪巢地點和大軍行進路徑,也立了不少功勞。”曲飛鵬又說道,“我其實沒想到她會這麽下力氣的。”

  ??“她是山民出身,這種工作再適合不過,但她心裏頭不一定馬上能轉過這個彎來,慢慢看吧。這一次其實還是多虧了郡主殿下說服。”林逸青笑著點了點頭。

  ??“蘇月還求我向主公進言,說她情願不要主公的獎賞,隻想得主公書信一封,向其父說明她在為誰做事,以求重回山寨。”曲飛鵬適時的把蘇月求他的事說了出來,“主公以為如何?”

  ??“蘇月到底還是個孝女,難以和老父割舍,我自然要成全她的心願。”林逸青笑著點頭同意了,“何況,她回去後,要是真能轉過這個彎來,還有助於我收伏長白山民,以為兵源。”

  ??“主公既有此意,那就不用我再饒舌了。”曲飛鵬笑道。

  ??“這一次剿匪,以蘇元春所部湘軍為主,雖然其訓練時日無多,但剿匪對他們來說,也算是實戰中演練了。”林逸青說道,“有炮艦助陣,應該是沒有問題的,你和永原他們也不必跟著過去了。”

  ??“主公說的是。”曲飛鵬想到那些越南北方的盜匪將經曆新式炮艦怎樣的彈雨洗禮,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隻是人總是願意同情弱者,看到主公如此屠戮他們,免不了會給主公扣上屠者之汙名。”

  ??“不以暴製暴,痛加剿洗,使奸民震懼,斷其為匪之念,越北之地將永無寧日。”林逸青並不在意,“隨他們說去好了,孰是孰非,後世史家自有評說。”

  ??林逸青說著,目光重新落到了桌上的地圖上麵來。

  ??伴隨著他的思考,他的手指在地圖上密布的紅河水網處敲了起來。

  ??在那裏,赫然放著幾個標識為炮艦的的小木片,隨著他手指的敲擊而微微顫動。

  ??第二日,包括6艘“新璧”級大型內河炮艦和8艘“青洲”級小型內河炮艇在內的乾國內河艦隊隨同湘軍蘇元春部6000人出發,前往剿匪,越南官軍3000人隨同前往助戰。

  ??北圻,小鎮。

  ??岑春軒的手指撚著錢囊中那幾枚可憐的銀元,嘴角不由露出一絲苦笑。

  ??這麽多年,他身為總督家的公子,還不曾為金錢煩惱過,想不到在這北圻的一個無名小鎮裏居然被難住了。

  ??因為大乾天軍和越南官軍的聯合剿匪行動,這裏已經不再太平了,從這裏去乾越邊境的鎮南關,即使在氣候適宜的秋季也需要大半個月的時間,而漫長的旅途中再也沒有一個可以補給的地點。當然,要是離開紅河水道轉向深山的方向,三五天就能夠抵達桂軍的大營所在地北寧,可那對以雲南昆明為目的地的商人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岑春軒的行程在這裏被叢林、河道和深山所阻擋。

  ??“就算是秋天,你也需要兩匹一流的馬或者三四頭驢騾來馱運給養,才能走到鎮南關。”客棧老板著實被這個輕衣簡裝的旅行者膽大包天的計劃嚇了一跳,“而且路途艱險,商旅往往結伴而行。一個人在大熱天的穿過叢林去鎮南關啊……”他的腦袋搖得像個波浪鼓,“還是先住下再說吧!”

  ??問題是住下來要錢,而眼下,錢在這裏根本就不是錢。

  ??現在這個小鎮充斥著的全都是金錢的味道。

  ??在得知乾軍和越軍大舉進剿的消息後,驚怒交集的盜匪洗劫小鎮的時候帶走了鎮內所有的馬匹和大多數的可供馱運的牲畜。他們根本沒有考慮過無辜的商人和可憐的民眾,小鎮幾個貨倉裏的糧食和被服是這些素來以搶劫為生的盜匪不可能放過的物資。小鎮的人們應該感到慶幸的是,商人們打算在開春前趕緊把從北圻各地帶來的物資運到邊境或沿海港口去好好賺上一筆,所以這個鎮子在被盜匪洗劫過後還是有足夠消耗的儲備。

  ??鬱悶的商人們把他們剩下的所有物資都看管的緊緊的,所有可以拿來出售的東西都被標上了天價,黃金白銀忽然變得不值錢了。商人們才不會擔心他們的高價商品是否能在這裏銷售掉,他們不會算錯,開春的物資緊縮會給他們在邊境互市中贏得更高的利益。雖然眼下他們還沒有想出怎麽弄到可以馱運物資的牲口,可他們有整整一個冬天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把手伸進錢囊的時候岑春軒還信心十足,林逸青給他的川資還沒有怎麽開銷過,囊中那幾片沉甸甸的金屬差不多是這個小鎮一個獵手一年可以掙得的收入,現在的岑春軒已經沒有奢侈的習慣,就算真要象客棧老板說得那樣在這裏住上一個冬天(當然,他覺得這是毫無必要的),他想自己也能應付過去。

  ??客棧老板皺著眉頭在櫃台仔細查點了一番,滿懷歉意地說:“真不好意思,眼下就隻有外院的通間還空著,四人一間。咱們這裏是按月租的,加上每日兩餐一個月是三十個銀洋。”

  ??大廳裏的人幸災樂禍地望著還披著一身舊袍子的旅行者,他們沒有辦法對付趁火打劫的客棧老板,多一個墊背的也很開心。

  ??岑春軒的手就這樣陷在錢囊裏拔不出來了。

  ??這個旅店是岑春軒所到過最低矮的客棧,他挺直身軀行走的時候,需要小心翼翼地避開頭頂的油燈。高原上的房屋都是低矮的,大廳裏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燈油氣息。

  ??岑春軒用雙手捧著一杯溫熱的茶,黑漆漆油光光的瓷杯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汙垢,和那張硬得發亮的棉布門簾散發著一樣可疑的氣息和光澤。他稍微皺了下眉頭,喝了一口,暖洋洋的茶汁在他的口腔裏散發出濃鬱醇厚的香味,讓他被糾結了許久的思維舒展了開來。

  ??他知道自己沒有可能再買下一匹馬來繼續自己的旅程。實際上從他抵達這個客棧開始,倒是有六七撥商人來找他買馬,栓在門外的白馬吸引了太多饑渴的目光。

  ??“又不是大洋馬,”商人們嘟嘟囔囔地說,“這個價錢已經很公道了。”他們離開岑春軒身邊的時候憤怒地搖著頭,覺得這個年輕人過分貪婪了。

  ??岑春軒的苦笑停留在嘴角,進入小鎮以來,這好像是他唯一能夠做出的表情。

  ??他好像有兩個選擇:再買一匹馬或者在這個地方消磨一個冬天,然而任何一個選擇都是他的錢囊無法支撐的。

  ??而要是等過了冬天的話,父親也許就……岑春軒沒有敢再想下去。

  ??象所有商旅聚集的地方一樣,灰黃的小鎮裏也浮動著優柔的歌聲和曖昧的眼神,這個小小的客棧裏也有幾個濃豔的年輕越南姑娘,不管她們臉上的脂粉在昏暗的光線中是如何掩蓋了她們的表情,這總是沉悶空氣中唯一的一點色彩。

  ??但他無心去看她們,那天看到的那場可怕的屠殺還在他心裏盤桓。

  ??“這位小哥。”一個中年商人走到岑春軒的身邊來。商人穿了一身陳舊但精致的錦織袍子,手指上套著好幾枚碩大的扳指,一臉很精明的樣子。就算在十步開外,岑春軒也能從他的臉上看出商人和金錢的字樣來。那商人彬彬有禮地拱了拱手,細長的眼睛裏有壓抑的興奮在閃耀,“不知道小哥剛剛從哪裏過來啊?”

  ??商人的聲音不大,客棧的大廳裏卻忽然安靜了下來,散亂的目光“刷”地集中到兩個人的身上。

  ??也許是因為客棧大廳裏空氣太渾濁了,岑春軒掀開大廳門簾的時候,人們的目光都落在門口栓著的白馬身上,沒有人想一想岑春軒到底是從哪裏來的。當中

  ??年商人問出了這一句話,人們才忽然想到岑春軒的來曆實在出奇,去雲南的路被戰火封了,這個年輕人又是朝鎮南關去,還帶著鎮裏絕無僅有的一匹好馬。

  ??岑春軒環視了一下周圍,到處都是閃閃發亮的眼睛,他知道那個在他心頭縈繞的故事終於還是要講出來了。既然林逸青的大軍已經沿河繞城而過,這個故事就該由他來講述。

  ??岑春軒緩緩回答那商人:“從東京來。”

  ??客棧裏瞬間亂做了一團,所有人都爭先恐後地往岑春軒的身邊擠,桌椅倒地發出地脆響與喝罵響成一片。好一陣子,人們才弄明白自己的位置,客棧老板居然也擠在了人群當中。

  ??中年商人等的人群靜下來,方才繼續發問:“東京怎麽走得過來,水路不是封了嗎?”

  ??“水路還是可以走的。”岑春軒聽見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不由微微一笑,補充說:“山路雖然險惡,人和馬也還是可以走的,但車子怕是走不得的。”

  ??人群中隱隱約約有人說:“你不是走得嗎?”頓時哄笑一片,這裏往來的商人最不畏懼的恐怕就是艱險的道路,從雲南到越南,那裏的路好走呢?現在的道路已經算是暢通的了。聽到岑春軒這麽說,自然有人大大不以為然。

  ??聽到現在還有路可以通東京,所有人的心中都湧現出了巨大的希望:馬匹,物資,損失掉的一切都可以補回來,隻要有足夠的補給和馱運的牲畜,他們還是能趕到東京去。

  ??中年商人也不理會哄笑,接著問:“那,那些水匪不是在南邊嗎?他們讓你過來?”

  ??客棧老板插嘴說:“那自然是大乾天兵把他們給收拾了唄!”他說的理直氣壯理所當然。隻是沒有人理他,人們的眼睛都盯在岑春軒身上。

  ??岑春軒點了點頭,譏諷地笑著說:“天使大人出兵,那是一定馬到功成的。”

  ??人們一時竟然沒有聲音,漸漸有竊竊私語在人群中茁壯起來,興奮的彩聲笑聲這樣綻放開來,幾乎要把客棧的屋頂掀開。

  ??“我就說嘛!”客棧老板神氣活現地說:“天使林大人駐節順化城,猖狂那麽多年的馬賊流匪都一一滅了,何況那些衣服都穿不周全的水耗子。”

  ??商人們想到的可要多的多,他們想到了開通的道路,可以取回的馬匹和物資,還有倒黴的客棧老板該把他沒有道理的昂貴房價給降下來了。

  ??那中年商人長出了一口氣,顯然,天軍得勝,這裏的商人都可以放鬆了。他笑眯眯地問岑春軒:“不知道是怎麽贏的。這位小哥能不能講來聽聽?”

  ??岑春軒還是捧著他的茶杯,他看著杯中晃動的茶汁,杯中流動的黯淡光彩讓他想起了那些閃閃發光的炮艦和它們射出的可怕鋼鐵彈雨。

  ??“天軍這一次出動了西洋炮船,那船上不但有開花大炮,還有連珠槍炮,每與水匪交手,都衝在前麵,每發炮時則勢若流星,彈雨所至,血肉橫飛,水匪無論人船,俱成齏粉。”岑春軒說道,“河麵上不多時便全是殘斷浮屍,河水皆為赤色,紅河之名,確是名副其實。”

  ??雖然隻是短短的幾句話,但一經岑春軒口中說出,卻別有一番驚心動魄的意味,聽得周圍的人們咋舌不已。

  ??“水匪素來殘忍,為患多年,如今給天兵一掃而空,確是大快人心。”中年商人忍不住鼓起掌來,周圍的商人們也紛紛鼓起掌來。

  ??“水匪雖然可恨,但說白了,不過都是貧苦之人,為生計所迫,不得已幹那刀頭舔血的買賣。”一個越南儒生突然在一旁搖頭晃腦的說道,“天兵能戰,兵精器利,當以兵威迫之,勸其棄兵向善為上,倚仗船炮之利,如此大加屠戮,實是太過殘忍,真是有負‘仁義之師’的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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