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嬤嬤很快拿了一罐燒酒，又弄出兩個小菜來，就擺在院子裏那棵歪脖子留樹下的石桌上。

  ??太陽剛剛升起，陽光並不刺眼，透過柳樹細碎的光斑灑在地上和石桌上。

  ??錢嬤嬤和鄭婆子麵對麵的坐下來，錢嬤嬤拿起酒壺給鄭婆子倒了一盅酒，又給自己倒了一盅酒。

  ??“真是好久不見了，記得我們在文家這樣偷偷喝酒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錢嬤嬤端起酒來喝了一杯，順帶感慨了一句。

  ??鄭婆子自然也幹了杯中酒，順帶跟著感慨了幾句。

  ??回憶了片刻過去，鄭婆子話題一轉，盯著錢嬤嬤問，“我聽說永安侯府最近可是發生了不少事情，你怎麽樣？”

  ??錢嬤嬤歎了一口氣，麵色暗沉。

  ??“咱們這位大小姐早些年就是個不擔責任的，遇事隻知道哭和抱怨，所以當年讓我陪嫁，我便沒跟著陪家出來。”鄭婆子說道。

  ??“哎，就是說呢，我也是一片衷心，這麽多年，早些年還好一些，至少侯爺沒有那麽混賬，這幾年侯爺越老越混賬，侯府也越來越差。”

  ??“原本想著世子爺看著是個聰明伶俐的，能有所作為，將侯府往起撐一撐，可現在看來更是個，哎，怎麽說呢，看著聰明，其實內裏是更糊塗，更蠢……”

  ??錢嬤嬤連連歎了幾口氣，也連連下了幾杯酒，眼睛也紅了，臉也漲得通紅。

  ??“那你都這歲數了，難道還要一輩子嗎？不，這已經算是一輩子了，後麵還有幾年，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後路，難道還要掛在夫人身上一直這麽下去了？”鄭婆子問道。

  ??“我也不想，可就是這個歲數了，還能有什麽其他想法？現在家裏半分產業沒有，積蓄也少的可憐，現在從侯府出來以後更是沒得活。”

  ??錢嬤嬤這兩日躺在床上一整日，一整夜睡不著覺，就在想著現在這情形和以後家裏怎麽辦？越想越恨，越想越覺得李嬤嬤的話在她耳邊縈繞，她的莊子，她兒子的大管事，有了這兩樣，她何至於現在還愁這些？

  ??“現在侯府是誰在管事，還是夫人嗎？”鄭婆子問道。

  ??“夫人管什麽事，夫人原本就不喜歡管事，現在侯府窮的什麽都沒有了，有什麽可管的，她早想交出去了。”

  ??錢嬤嬤哼了一聲，又在地上啐了一口，又灌了一杯酒，然後接著道，“她隻想管著自己那點小金庫，我告訴你她的嫁妝從嫁進來就沒動過，你說那些金銀珠寶還可以。

  ??可是你說那些布料，衣裳，現在還能穿嗎？早就成了破爛貨了，唉，真是沒法說了。”

  ??“哎呀，這麽多年她的嫁妝都沒動過，當年她出嫁的時候，文家還正是富裕的時候，那份嫁妝可是不少呢。”鄭婆子跟著感慨。

  ??“可不是不少呢，拿出來侯府抵擋個三年五年沒什麽大問題，可她哪裏舍得？就是在庫房裏爛了，臭了，扔了，她也不會拿出來，她就是這樣的人。”錢嬤嬤一臉鄙夷道。

  ??“那現在府裏誰在當家，我聽說少夫人都被世子爺氣走了，哎，那也是少夫人那樣心性的人，把嫁妝都留下自己走了，稍微是點兒什麽樣的人告到官府去，把這件事情鬧大了，那些嫁妝侯府一分錢都留不下。”鄭婆子說道。

  ??“可不就是，少夫人對世子爺那是有情義的，可世子爺，哎，鬼迷心竅了。”錢嬤嬤在地上狠狠地啐了幾口，又接著說道，“杜姨娘那個賤貨，杜家那一群子狼。”

  ??錢嬤嬤說起杜芳晴就咬牙切齒，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她的莊子，她兒子的大管事都是這個下賤的女人給作沒了，都是那杜家一群子狼給咬沒了。

  ??“怎麽會？”鄭婆子一臉不知所以然的驚歎，哎呀……

  ??“我可是聽說杜家從世子爺那裏坑了不少的錢。”

  ??“什麽匯豐號銀票子變成了狗屎，整個京城都傳遍了。”

  ??“哪裏是假的，那都是真真切切的，那銀票子還熱乎著呢，我一張一張點出來的，點給了永樂伯那個混蛋，結果他卻說那是一坨狗屎，狗屎他能捧在鼻子上聞了那麽長時間。”

  ??“那現在家是杜姨娘管著，將來這侯府還不都變成永樂伯府的。”鄭婆子嘖嘖了兩聲。

  ??“這永樂伯真是祖墳上冒青煙了，真的，這麽一個好女兒，如此優秀的大娘子！”

  ??“玉兒，那這麽多年，你不是白幹了嗎？現在你老了，什麽都沒有，將來怎麽辦？”鄭婆子一臉憂傷的看著錢嬤嬤。

  ??錢嬤嬤雙眸赤紅，牙齒咬得咯咯響，重重的將酒杯拍在石桌上。

  ??“叫我說，玉兒，你現在不能在家躺著，你得回侯府去，這麽多年了，你不能拱手讓人，你得爭一爭。”鄭婆子眼珠子滴溜溜的轉，看著錢嬤嬤。

  ??“怎麽爭，你也不是不知道，夫人就沒把我們這些下人當人看，世子爺更是……

  ??前兩日他拿柳條子把我抽的，你說他還是個人嗎？他可是我抱著長大的。我怎麽說也算他半個奶娘，畜生一樣的東西。”錢嬤嬤喝多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了，在地上狠狠地啐了兩口，直接咒罵道。

  ??“玉兒，你真是傻了。你就是實誠，你掙掙不到，我們誰不知道夫人是什麽樣的東西，可是把事情攪黃了難道你還做不到嗎？”

  ??“世子爺想讓杜姨娘當家，那你讓她當不成這個家，弄得她雞飛狗跳，誰也別想好過不就結了。”

  ??“這樣，這樣……可是我，我將來，這樣……”魚死網破錢嬤嬤不是沒有想過，可是每每想到將來她和老伴兒無依無靠就沒了底氣。

  ??“出來未必就不好，你知道孫管事嗎？”鄭婆子說道。

  ??“我怎麽不知道，他被打破了頭，世子爺把他直接發賣了。”錢嬤嬤說道。

  ??“可你知道他被誰買了嗎？他被你們府上的少夫人買了。上次我見到他家婆娘了，那牛的，下巴都要到天上了，說是少夫人買了她家男人說她家男人管了一輩子賬便直接安排到了一個大鋪子上做了首席賬房的管事，光一天的流水就有幾千兩銀子。”

  ??“還不止這個，聽說少夫人在城外還給了他們一個小莊子，說是光水田就一百多畝，旱田還有兩百多畝，合起來三百多畝。”鄭婆子滿眼羨慕地嘖嘖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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