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餐館距公交站不遠，他總共走了三十一步就進了餐館大門。

  ??他給女孩發了條信息：我到了。

  ??女孩幾乎馬上就回複道：我到了，在大堂第三個窗戶邊到桌子這裏。

  ??他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

  ??女孩穿了一條比上次那條顏色深些的碎花裙子。

  ??看起來她很喜歡小碎花。

  ??女孩道：你來了啊。

  ??他道：不好意思啊。我以為早到了，沒想到你來這麽早。

  ??女孩道：我家離這裏挺近，就先過來了。

  ??他道：那你上下班挺方便，這離你單位挺近的。

  ??女孩道：對啊。我一般能比同事們晚起床半小時。你住的也挺近的？

  ??他慚愧道：我沒比同事們早到過。

  ??她道：他們都幾點到？

  ??他道：大概八點之前。有些七點半就到了。

  ??她想了想道：他們是要送孩子上學吧？

  ??他忽覺心頭一亮，道：對啊。我把這事兒給忘了。他們天天吹自己來上班多早多早，其實是因為要送孩子才早來的。

  ??她道：你們最近在忙什麽呢？

  ??他道：瞎忙。你們呢？

  ??她道：沒忙什麽。我們單位有個女的離婚了。

  ??他道：為什麽呢？

  ??她道：出軌。

  ??他道：誰出軌了？

  ??她買了個關子，道：咱們先點菜吧。

  ??他來過這裏，知道這家餐館招攬客人全靠建築特色，其飯菜味道很是一般，就道：你點吧。聽你的。

  ??她笑道：那我就隨便點了。

  ??接著，她點了幾樣稀奇古怪的菜品：李鴻章雜碎、南瓜燒麥、翡翠擁玉、鹽水鴨、麵魚湯。

  ??他笑道：李鴻章雜碎一定不是中國人命名的。

  ??她也笑了，道：聽著像罵人嗎？

  ??他道：可不是唄。不過聽著挺解氣的。

  ??她笑問：你不喜歡李鴻章啊。

  ??他道：不喜歡啊。賣國賊一個。和秦檜差不多。

  ??她道：有不少人給他翻案呢。現在流行一種論調，說是國家治理不好全怪慈禧。李鴻章是為國為民的大好人。

  ??他笑道：他私德好不好咱不知道。要說國家治理得不好賴慈禧也對。不過，李鴻章的職務放在古代算是宰相吧。宰相不就是輔佐帝王治理國家的嗎？不是有個對聯叫“宰相合肥天下瘦”嗎？慈禧肯定是負主要責任。李鴻章罪責也不少。

  ??對了，翡翠擁玉是什麽菜？

  ??她笑道：一會端上來，你就知道了。

  ??正說著，那道鹽水鴨被先端上桌來。

  ??他看了看，道：這鴨子不錯。

  ??她道：你還沒吃就知道不錯？

  ??他道：嗯。一看就知道不錯。

  ??她道：秀色可餐嗎？

  ??他笑道：不是，不是。

  ??她道：那怎麽看出來的？

  ??他道：這鴨子骨頭斷麵露出的骨髓是灰綠色的。

  ??她聞言仔細看了看道：確實是灰綠色。這能說明什麽？

  ??他道：說明廚師沒有偷工減料。這隻鴨子很入味。

  ??她夾起一塊，嚐了嚐道：你懂得還真挺多的。挺入味的。

  ??他也吃了一塊，道：市麵上用心做這個的不多了。大部分商家為了賺快錢，已經不等骨髓變綠了。

  ??她道：你怎麽知道這個的？

  ??他道：書裏看的。

  ??她道：你還看食譜？

  ??他道：看啊。我還精研過《齊民要術》呢。

  ??她道：那是食譜嗎？那不是講種糧食的嗎？

  ??他道：裏麵有專門講吃的章節。比如：古人用牛羊肉湯和麵炸酥饊子。

  ??她道：那時候就有饊子了？

  ??他道：對啊。不過樣子略微有些差別。

  ??她道：古人挺會吃啊。

  ??他道：可不是唄。古人不光會炸饊子，還會烤串。

  ??她道：會烤串倒是不奇怪。這個比較簡單。

  ??他道：古人的烤串和現在的做法不同。

  ??她道：有什麽不同？

  ??他道：古人會把肉剁成肉糜，然後裹上豬油，或者羊油再放火上烤。熟之後，一咬就能把油汁滋出來。

  ??她道：這不就是和灌湯包一樣嗎？南方好多地方做包子就這樣。我第一次吃弄了一脖領子。

  ??他道：我也是。不光是脖領子，還滋了一臉。

  ??這時，第二道菜李鴻章雜碎被端上來了。

  ??他撇了一眼道：挺符合李合肥氣質的。

  ??她道：什麽氣質。

  ??他道：亂七八糟的。

  ??她道：你這是多看不上他啊？

  ??他道：那個出軌是咋回事啊？

  ??她道：那個女同事上班時間回家，把丈夫和另一個女的堵家裏了。當時這倆人還都光溜溜的呢。

  ??他道：這男的膽子挺大，還敢領回家。

  ??她道：據說，已經連著往家裏領半年了。整個小區的老頭，老太太都知道。

  ??他道：怎麽都知道？

  ??她道：老頭，老太太不上班，在小區曬太陽，說閑話的時候，經常看到這男的領人回家。

  ??他道：這麽多人知道，也沒人告訴她？

  ??她反問道：如果你看到，會告訴她嗎？

  ??他道：我不會。你呢？

  ??她道：我也不會。人家的家務事，不摻和為好。

  ??他道：我也是這麽想的。他們結婚多久了？

  ??她道：半年。

  ??他笑道：這不就是一結婚就出軌啊？這算騙婚吧？

  ??她道：我那同事這幾天哭的死去活來的。眼腫的跟倆核桃一樣。

  ??他道：遇人不淑，也是沒辦法的事。

  ??說著，他夾起一塊李鴻章雜碎裏的雞塊，說道：這道菜真是李鴻章發明的嗎？聽說日本有種炒飯叫天津飯，就是日本人杜撰出來的中華美食。這個不會也是後人編的吧？

  ??她道：我聽人說，這道菜真是李鴻章發明的。好像是有一次招待外國人。沒想到外國客人飯量大，宴會進行到一半菜不夠了。李中堂看見有不少吃剩的菜，靈機一動，把剩菜燴在一起，做了一道亂燉。外國人不知就裏，對這道泔水菜很是滿意。

  ??他道：這不就跟涮羊肉的發明方式大同小異嗎？

  ??她道：刷羊肉怎麽發明的？

  ??他道：據說，發明這吃法的是忽必烈的廚子。有一次兩軍交戰之前，忽必烈去後廚吵著要吃飯。廚子剛準備好原料，還來不及做，怕他因餓殺人，就把所有原料倒開水裏涮了一下，直接給端上去了。沒想到忽必烈覺得挺好吃，還精神抖擻打了勝仗。

  ??這道菜經過廚子多次改良就成了元代的宮廷菜，再後來其做法被太監傳出宮來，又經過民間廚子們的多方實踐，最終變成了現在咱們看到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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