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的四分布丁比較成功，特別是那一勺蜂蜜增加了味道的層次感，可謂是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

  ??據說，在阿拉伯半島有句俏皮話“吃了蜂蜜的嘴，會吐出甜蜜的情話”。

  ??他在飽食之後，突發奇想，想檢驗一下這句話的真偽，就在網絡上和那個女孩聊了起來。

  ??不過，他沒能比平時多說幾句情話，就又犯起了好為人師的老毛病。自從受到心理層麵的降維打擊後，他已經決定自己沒有任何資格擁有哪怕一點優越感了。就算在他以往最自信的知識領域也不能有。但是，有些想法是不完全受理性控製的。這大概正應了那句老話“江山易改，稟性難移”。

  ??他倆一開始客套了幾句，像兩個英國人一樣聊了會天氣、堵車、網球比賽，接著就聊起了馬。

  ??他一直覺得馬很健美，難得對方也持同樣觀點。倆人從歐洲高頭大馬，聊到蒙古草原上的矮馬，有從曾橫掃世界島的矮馬，聊到了赫赫有名的大宛汗血寶馬。

  ??他道：據說西域汗血寶馬流出來的汗像血一樣是紅色的。這種馬在西漢曾被皇帝稱為天馬。甚至有過大宛因為有這馬，才“懷璧其罪”最終被滅國。

  ??女孩道：大宛真是因馬亡國嗎？

  ??他道：當然不是。大宛是在兩強相爭中，錯位的站到了較弱的一方，因此被強者消滅了。

  ??女孩道：人們說汗血寶馬流血。這應該是人們對文獻的誤解吧？我記得看過一個國外的紀錄片，裏麵介紹是這種馬的毛是紅色的，又亮又密實，一旦大量出汗，在陽光下看就像馬流血了。從紀錄片裏看，那匹馬跑動來真的像是渾身是血。

  ??他對這種說法頗不以為然。人們有一種其它生物不具備的本領，就是能把自己無法理解的事，用自己容易理解的事來類比和解釋，以便更快認知世界。

  ??這本是人類不同於其它動物的優點。但是，總有人試圖以這種法子來解釋一些神奇之物。其結果就是得出一些似是而非，不倫不類的奇談怪論。

  ??如果真如紀錄片裏所解釋的那樣，古人應該一樣可以看出那不是血。畢竟，漢武帝滅大宛後，中原也養殖過一段時間這種奇馬。那麽何必叫那種馬為汗血寶馬，直接叫它似血寶馬不就得了？

  ??那種紀錄片向來喜歡用一些牽強附會的說法，來解釋那些早已不存在的人或物。

  ??舉個例子：如果我們沒有見過蠶，恐怕難以理解蠶能吐絲，絲能織成衣服這件事。

  ??按照這幫人的思路，多半會拿蜘蛛的絲來類比蠶絲，然後告訴小孩子們蠶絲可織衣服是文學誇張。因為有活生生的蛛絲擺在眼前，這玩意是織不出絲綢的。

  ??他想到的雖多，卻沒有長篇大論說出來，隻是說道：汗血寶馬在西漢的時候就絕種了。那個紀錄片從哪找來的馬呢？

  ??女孩不服氣道：或許就沒有滅絕呢？

  ??他不想辯論。據他所知，與人辯論是最愚蠢的。因為人們信服別人的話，絕不會是因為對方巧舌如簧，妙語連珠，隻能是因為對方在情勢上占據了主動。

  ??於是，他不置可否的說道：也許吧。

  ??女孩似乎察覺到他情緒的變化，就換了一個話題說道：我去日本旅遊的時候聽導遊說當地有世界罕有的馬廄信仰。

  ??他感到驚奇，說道：難道日本還有專門崇拜馬廄的神社嗎？這倒真是件新鮮事。

  ??女孩道：那倒沒有聽說。他們的馬廄崇拜是拴馬樁上畫隻猴子，也已有在上麵刻隻猴子的。據說是猴子可以給馬治病。這在當地叫馬廄蓄猴。

  ??他道：這是一句日本成語嗎？

  ??女孩道：大概是吧。聽導遊說，這種崇拜很早之前就有了。好像繩文時代就出現了，是一種很古老的信仰。

  ??他想了想道：大概也不會早到那種時候吧。最多在隋朝之後才會有這種習俗。

  ??女孩道：你是想說，那邊的文化都是從中國傳過去的吧？就算都是這邊傳過去的，也不一定非得等到唐朝。在三國的時候不能有嗎？魏國不是封了一個倭奴國王啊？當地還出土了那枚金印。

  ??他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該是啥時候。但一定不會是三國時期。雖然那邊的人挺喜歡三國，還畫了不少三國的漫畫。

  ??女孩問道：為什麽呢？

  ??他道：因為那個時候島上沒有馬。不光是馬，連牛、羊、虎、豹、鵲也都沒有。其實，虎豹之類的，直到近代才出現在那邊的動物園裏，從來沒有成為過當地的野生動物。那邊凶猛的本土野生動物是狼，還有野豬，以及最北邊的大熊。

  ??女孩道：虎豹肯定是沒有。何以見得連馬和牛也沒有呢？

  ??他道：首先，那時候《三國誌》裏有明確記在，日本島上沒有這些動物。其次，日本人自己的考古發現也能證明這一點。他們從來沒在彌生時代及其之前的遺址裏發現馬骨。

  ??女孩道：那他們戰國時代，武田信玄家騎兵的馬是哪裏來的？

  ??他道：我對島國曆史也是略知皮毛。他們那邊最遲在大唐貞觀年間就有馬了。武田信玄大致上就是中國明朝時期的人。所以武田家有騎兵不稀奇。至於那裏最早是啥時候有馬的就不知道了。

  ??女孩道：你覺得馬廄蓄猴這個也是中國傳過去的嗎？中國古代有這個說法嗎？我好像沒聽過。

  ??他道：中國古代還真是有這個說法的。《齊民要術》裏就記載著，把獼猴拴在馬廄，可以防止馬生病。還有《西遊記》裏的孫悟空不是當過天庭的弼馬溫嗎？有學者考證，這個弼馬溫其實就是“避馬瘟”的諧音。這說明，猴子可以給馬看病這說法，至少在明代中國還是存在的。

  ??女孩似乎吃了一驚，道：你是百科全書嗎？怎麽感覺你什麽都懂啊？

  ??他趕忙謙虛道：談不上百科全書。從小愛看雜書，就是書看得多一些，各方麵的知識都算是略知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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