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換了個頻道。

  ??這個電視台正在播放一個CG電影。這部電影製作的效果很是逼真。足足看了十分鍾，他才發現這實際上是一部電腦建模的動畫片。

  ??裏麵有一段情節給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大致上是這樣的：

  ??一位年輕的貴公子收留了一個可憐的少年為仆人。

  ??在一座富麗堂皇的酒店裏，貴公子對自己的仆從交代了一些事，讓仆人出去幫他完成。隨後他說了一句：我會在這裏一直等你。

  ??然而，仆人離開後，倆人都發生了一係列的意外。這些意外比較俗套，無非也就是一些為了爭權奪利誘發的犯罪。隨後，這倆人就永遠分開了，直到死再也沒有見過麵。

  ??在經曆了各種變故後，的二人身份發生了轉變。貴公子成了流浪在江湖裏的卑微風塵客。那個仆人則翻身成了顯赫的貴族老爺。

  ??很多年之後，已經是老爺的仆人在那個物是人非的酒店裏望著如酒的斜陽，身邊回響起貴公子說那句話時的音樂。

  ??如果m君還年輕，沒準會被這場麵感動到落淚。

  ??不過，現在不會了。

  ??人上了點兒年紀，不光是不容易激動，還很會難被感動。

  ??在他還十五，六歲的時候總會幻想一些未來的場景。其中有一些和那個電影裏的場景很接近。

  ??比如：多年之後，在異國他鄉遇到了自己的初戀。那時節，她未嫁，我沒娶。兩個有情人在家鄉不能結合，卻在遙遠的海外終成了眷屬。

  ??再比如：自己是一位舉世聞名的，攻無不勝，戰無不克的大將軍。麾下數萬鐵騎橫掃天下，無人能敵。

  ??在耄耋之年，將軍癡望著滿天星鬥。那浩瀚的天河裏映射出一些故人的身影。其中既有並肩作戰的好兄弟，也有惺惺相惜的對手。

  ??又或者：在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子裏，有一個中年人在看著幾頁泛黃的紙發呆，回憶著他在大都市裏度過的短暫而難忘的時光。

  ??回憶中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而在回憶的是卑微平庸的中年。

  ??這個默默懷念過去的人就是m君自己。

  ??現在回頭來看，這些想法無一不是幼稚可笑的。可是在當時，他真的為這些妄想留下過青澀的淚水。甚至到現在，他還清楚記得，淚留在嘴裏的味道。

  ??淚水是苦的。

  ??不知道這是一種主觀感覺，還是淚水真的有產生苦的化學成分。他嚐過的淚水真的是苦的。

  ??少年時的淚是苦的。青年時的淚是苦的。前幾天，他落淚了，那淚依舊是苦的。

  ??苦似乎就是淚的本質屬性。所不同者，少年時代的淚是清澈的，就像剛打開瓶蓋的冰礦泉水，清冽，純淨。

  ??而年紀越長，淚水就越是渾濁。他總覺得有一天淚水會粘稠如清米粥，或者說像米酒更貼切。就他前幾天的經驗來看，淚水是滾燙的。那感覺，這淚不是從眼眶裏流出來的，而是從心裏直接噴出來的，就像被火熱的心血先行燙過。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這句話就像有人自稱從來不說謊話一樣虛偽。

  ??就m君親眼所見，身邊沒有哪個男的從小到大比女孩少哭了。

  ??這些人有被老師訓斥哭的；有被別的男孩打哭的；有因為考試成績不佳哭的；有因為被別人孤立而哭的；還有因為不小心摔倒疼哭的。

  ??種種哭法不一而足。

  ??當然，這說得都是他們小時候。m君的確很少見到成年男人當著別人的麵哭泣。

  ??這並不能說明他們有淚不輕彈。就好比我們很少看到鳥的屍體。這並不代表鳥兒不會死。隻是說明它們死在了我們的視線之外。

  ??同理，他們不是不輕易哭，隻是哭的時候躲起來了而已。

  ??有的人會蒙上被子偷著抹淚；有的人會躲到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小聲哭；還有的人會跑到沒人的地方放聲大哭。

  ??m君看過一本武俠小說。裏麵有一個武林高手哭法很是別致。這人為了不被別人看到淚水，竟然專門淩空打了個跟頭。

  ??所謂男兒有淚不輕彈，也就不過是如此了。

  ??天馬行空想了一大圈。

  ??m君又開始為相親的事發愁了。

  ??他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身邊的同事平均每人都給他找過兩個對象了。

  ??這些年，為了找對象，他甭管認不認識對方，隻要是能說上兩句話，都會請人家給介紹個對象。

  ??算下來，相親對象沒有一百個，也得有八十幾個了。但是，大部分都是一麵之緣。也就是隻見一次。這當中，有的是他看不上別人，也有的是對方看不上他。

  ??這些相親對象真的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有時候他都佩服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見了這麽多妖魔鬼怪，自己的心態居然仍舊是平靜如常。

  ??他甚至都想去看看心理醫生。不過也僅限於想想。在他的認知裏，心理醫生和精神病大夫沒什麽區別。所謂心理疾病不過是症狀較輕的精神病。

  ??他談過一個當精神病大夫的女朋友x君。

  ??據她講，她們醫院收治過一個不愛學習，滿嘴謊話的男孩。據家屬講，他最嚴重的症狀是不可抑製的上網。

  ??她和其他大夫勸說病人家屬說道：這個可不算是精神病。我們治療不了。

  ??家屬仍然堅持讓他們試著治療一下。

  ??她回憶，那個小男孩住院之後一直不愛說話，天天愁眉苦臉。

  ??她們怕這人真的抑鬱出精神病來，就反複勸說家屬把這人接走。

  ??後來，家屬把這人送到北京一個治療網癮的基地去進行戒斷治療。

  ??據她了解，所謂治療就是用電絲來電他。

  ??網癮算是精神病嗎?

  ??如果網癮算是，那麽有酒癮呢？

  ??有人健身成癖，也算是一種精神病嗎？

  ??m君專門和她討論過一個問題：到底什麽是精神病呢？

  ??別看這女孩是科班出身的大夫。她引經據典說了一大堆，卻沒辦法用一句話來歸納自己的觀點。

  ??說白了，這位精神病大夫自己也不是太理解精神病到底是什麽。

  ??有一種極端的說法。

  ??精神病才是看到了真實世界的人。而我們這些正常人，隻是被幻象迷惑住雙眼的糊塗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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