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片林子以後，趁著天還沒黑，墨瀾也將自己的羅盤和指北針拿了出來，辨別方向，最後找到了鬼穀的那幾位大長老。

  大長老們已經在等待的地方升起了篝火，安安靜靜的，氣氛倒是和諧。

  他們瞧見墨瀾回來的時候，還愣了愣，大概是沒有想到，墨瀾他們一行人是從另外的一個方向回來的。

  墨瀾也沒有急著解釋，隻說天快黑了留在這裏很危險，讓回去以後，路上再慢慢說今天發生的事情。

  在講故事這件事上，駱晴看得出來，墨瀾有著極高的天賦。

  至少墨瀾在說著今天他們大戰毒蜘蛛的時候，駱晴瞧見，那幾位長老，聽得額頭上都出汗了，顯然仿佛身臨其境，也十分緊張。

  回到神廟時，天剛好已經黑了。

  眾人十分疲憊，墨瀾那兒倒是細心，讓人燒了不少的熱水，至少他們能夠認認真真地沐浴，將身上的東西都洗掉了。

  這一晚，駱晴在梳洗以後，坐在神廟的屋頂上，看著頭頂的星星。

  “咦？”駱晴剛看了一陣呢，忽然身側一個聲音傳了過來，竟然是墨瀾。

  墨瀾有些意外，大概是沒想到這麽晚了，今兒勞累了一天，駱晴還沒休息，便問道：“你在這兒做什麽？”

  “看星星。”駱晴看向自己的頭頂，便扭頭對墨瀾道：“這裏的星空，很美。”

  “是啊。”墨瀾跟著附和道：“要走了，這裏的許多東西都是我舍不得的。所以臨走之前，想來看看。”

  “是嗎？”駱晴似乎是感受到了墨瀾話語裏那一陣淡淡的哀傷來，便岔開話題道：“可我還記得，你當初殺上我們山莊的樣子呢。”

  “還說，要打遍天下無敵手。怎麽？當時離開的時候，沒想那麽多？”

  提起過去，墨瀾的嘴角倒是揚了揚。

  “那時候我還小，懂什麽？”墨瀾看著頭頂璀璨的星空，眼睛裏倒映出來的地方，也都是滿眼的明亮，道：“這兒，是我從小長到大的地方呀。”

  一陣沉默。

  駱晴沒再說話，隻不過很快又傳來了一陣上神廟房頂的聲音。

  側身一看，竟然是李曄。

  李曄手上拿著一把梳子，在上了房頂以後，自顧自地就走到了駱晴的身邊坐下，根本不搭理墨瀾，便拉著駱晴，問道：“我幫你梳頭，可好？”

  “…”墨瀾隻覺得自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以後，一個人默默地就下了房頂，回去睡覺了。

  “看看你，把人都嚇跑了。”

  駱晴大概是知道李曄的心思的，先前駱晴沐浴更衣的時候李曄沒跟著，說是待會兒再來找駱晴。

  結果來了，人不在了，在房頂上看星星呢，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男子。

  李曄怎麽都是看不下去的，這才上來了。

  李曄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不過駱晴看著李曄臉上的表情，大概也感覺，他這算是間接承認了，又道：“我幫你梳頭。”

  “嗯。”駱晴答應著，將自己的身子往後挪了挪，繼續抬頭看星星。

  “這裏的星星真漂亮。”

  駱晴看著頭頂，道：“其實我很喜歡這裏，靜謐安靜，不需要想那麽多。有的時候，歸隱田園其實也挺好的。”

  可惜的是，駱晴的人生，從一開始就沒有選擇。

  當她被選中成為刺客，送進臨江王府訓練的時候，就已經注定，她如果不能成為最好的那一把刀，就會被抹去。

  不過現在…

  她為了李曄身上的蠱毒，還是不能夠停下來。

  “等到一切結束了，我們歸隱田園，好不好？”李曄拉著駱晴的手，十分認真地說道：“過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

  “好。”駱晴答應著，便道：“我困了，回去休息吧。”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光是想想，駱晴都覺得美好，不過依照著她和李曄的能力，想來即使是種田，應該也不至於都已經“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了，還“草盛豆苗稀”那麽淒慘。

  一夜安眠。

  翌日，駱晴是聞著飯菜香味醒過來的，她一睜開眼睛，就瞧見李曄正好端著早飯進來，熱騰騰的，顯然是剛做好的。

  “真好！”駱晴看著李曄臉上的笑容，心中一甜，立即就起身來了。

  早飯過後，眾人收拾整頓了一下，帶著必須的一些物品，就離開了鬼穀。

  鬼穀的幾位大長老卻沒走，因為鬼穀這裏還有一部分族人到底上了年紀，不適合長途跋涉。

  同時，他們一直以來都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因此也不願意離開，所以大長老們，要留守在這裏，保護他們的族人。

  當天一早出發，等到回到鎮上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陽西下了。

  趕路了一天，駱晴回了客棧以後，又找出來了那個大匣子，補充了自己的物資，終於在忙碌了一天以後，能夠休息了。

  接下來的幾日時間裏，都是趕路。

  回京的路上，沒再遇到什麽坎坷，路過臨安時，駱晴和李曄稍稍停留，置辦了一些當地的特產，這才返回京城。

  舟車勞頓，五日後抵達京城時，駱晴尚且還在馬車裏昏昏欲睡呢，墨瀾卻興奮地大喊大叫了起來。

  “京城就是好，連姑娘都水靈一些。呀，那糖葫蘆串兒晶瑩剔透的，看上去就很好吃。駱晴，你吃不吃？”

  墨瀾甚是興奮，隻是他剛剛一回頭，卻見李曄凝眉看向他。

  一下子，墨瀾訕訕地摸了摸腦袋，問道：“你…王爺，你吃不吃？”

  李曄不想搭理墨瀾，但還是板著臉回答道：“給阿晴買。”

  “得嘞，我這就下去買！”墨瀾見李曄的語氣古怪，也不敢大意，當即讓無月停車，這就下去買冰糖葫蘆。

  “墨瀾性子一直是這樣的，跟個弟弟似的，你別跟他計較。”

  駱晴知道李曄是個喜歡釀老陳醋的醋壇子，便道：“心性如此，倒是一番赤子之心，極好的。”

  弟弟？

  李曄聽見駱晴用這個詞匯來形容墨瀾，心情倒是一下子就好了許多，點頭表示讚同以後，才勉強答應道：“那好吧。”

  駱晴看著李曄這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分明心裏竊喜，但還是做出一副勉強”的樣子來，忍不住就莞爾一笑。

  不過很快，墨瀾那裏買了冰糖葫蘆回來，是四串，一人一串的時候，眾人倒是都很開心，尤其是無月。

  他大概是沒想到，他這麽一個“辛勤”可憐的車夫也能吃到甜滋滋的糖葫蘆，一下子趕車都更加有勁了一些。

  鬼穀的族人們，自然是跟著駱晴他們一路回來的。

  還在鎮上時，駱晴幫助他們置辦了好幾輛的馬車，隻不過在抵達京郊，翡翠山莊腳底下的那座村子時，駱晴就讓他們暫且停了下來。

  京城情況複雜，翡翠山莊腳底下這片地方，當初因為皇帝“罪己詔”的緣故，倒是沒人敢動他們。

  待在那兒，自然是最安全的。

  至於墨瀾嘛…

  本事不錯，頭腦也聰明，駱晴想著，將他帶在身邊，多多少少還是能夠起到一些作用的，因此一直以來都是跟駱晴和李曄同乘一輛馬車的。

  平陽王府。

  駱晴一回去，就在門口的照壁那裏，瞧見了等著的駱老夫人。

  駱老夫人坐在遊廊底下的椅子上，身邊還擺著瓜果盤，還有桌子蠟燭和一些書籍呢，她聽見門口的動靜以後，立即就起身來。

  “阿晴回來了？”

  駱老夫人眼裏閃過了一絲驚喜，立馬就上來抱住了駱晴。

  看著駱老夫人身邊的東西，駱晴心裏就酸酸的。

  瓜果盤，桌子，蠟燭，書籍。

  可見，這些日子，至少今日駱老夫人一直都是待在這兒的，就是因為好些日子沒瞧見駱晴了，實在是想念得緊。

  “祖母！”駱晴也抱著駱老夫人呢。

  這時候，墨瀾倒是從後頭抱著好大的一個包袱就出來了，蹦蹦跳跳地就到了駱老夫人的麵前，將包袱舉了起來。

  “您就是駱老太太？我聽駱晴天天提起您呢，說您呀，最最和善不過了。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呢，我可以叫你奶奶嗎？”

  墨瀾像是個自來熟似的，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道：“您看著真親切！我自己奶奶過世了，我也好想有個奶奶呢。”

  “對了，這是我們從臨安帶回來的東西。駱晴知道您好久沒回去了，怕您想臨安呢，特意買了好多。您看這一盒香膏，是我選的，可香了！”

  墨瀾一邊說著，一邊就直接將東西給拿了出來。

  他這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看上去倒像是比駱晴還開心呢。

  話說了一籮筐，墨瀾發現駱老太太還愣怔著呢，這才想起什麽，忙自我介紹道：“我叫墨瀾。是…鬼穀的傳人。”

  “以前不知天高地厚和駱晴比試過，結果我輸了。現在願賭服輸，跟駱晴回來，幫她在藥鋪打下手呢！”

  駱老夫人看著墨瀾如此開朗，倒是也沒想那麽多。

  大概也是覺得，墨瀾長得就挺招人喜歡的，便滿意道：“大夫好呀，懸壺濟世，是個正經行當。你沒奶奶，以後拿我當你奶奶就是。”

  “這香膏真香，你這孩子，有心了！”

  一旁，無月忍不住就戳了戳李曄，心說那包袱裏頭的東西，除了那幾盒香膏以外分明都是王爺買的。

  墨瀾這小子，倒是會抓尖賣乖！

  “…”

  正經行當？

  李曄卻在想這四個字，心說他這承襲爵位帶兵打仗，雖然現在無仗可打。

  可他好歹是個王爺，竟然在駱老夫人的心裏看來…還不如墨瀾這個大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