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大人，您這是在做什麽？是在質疑我們麽？”

  ??那個高大的身影正是蛇人族的族長。他從人群中拖動著肥碩的身軀慢慢爬出來，臉上的肥肉向上翻出，嘴裏依舊含著笑意，隻是那雙犀利的蛇瞳出賣了他。

  ??百寶沒有回答他，事到如今也無須再說些什麽。他將自己從虛空眼拿出的盾牌擋在自己麵前，隻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著。一旦行魔旗失敗，這是他的最後防線。

  ??族長收起了笑容，他還沒偽善到在被對方識破的情況下還繼續說著無辜的話。反正也猜不多了，不過是走了個人類，最重要的獵物自己把自己留下了。

  ??最讓他意外的是，這個流著王血的真墟後裔似乎耗盡了全身的法力，連引以為傲的通靈之術都沒有使出來，僅僅依靠法器形成的結界作垂死掙紮。

  ??“真是偉大的禮物。”族長得意地揮揮手，示意圍繞著百寶周圍的族人稍稍退後。

  ??他緩緩地抬起雙手，身後一雙膜翼同時張開，幾乎掩蓋住整個山頂。先前還在洞穴裏時，百寶沒想到這雙膜翼張開居然會如此之大，像是一隻巨大的蝙蝠長著蛇人的身體。

  ??隨著膜翼張開，族長的麵容也開始扭曲起來，從額頭、臉頰一直到脖子上都泛起青色的蛇鱗。

  ??“滕蛇一脈衰敗久已，為了生存，我們多年來苟活於此，俯首魔域之主。如今魔域四裂無主，無論是奇主、夜主還是殺主，厭惡我們的同時卻又希望我們俯首。我們因此活在此中，戰戰兢兢已有數萬年之久！”

  ??族長的一雙蛇瞳冒起光芒，凝視著百寶。“魔域的支配者們，你們知道這是怎樣的痛苦麽？”

  ??他的話音剛落，身體已經化為一道青光閃過。他將雙翼收攏回來，覆蓋住自己身上，長尾遊曳，在空中竟如同水中自如。無數的氣泡從他身上張合的鱗片上吐出，而他則快速地衝到了百寶麵前。

  ??兩人的目光同時對上。在百寶不斷睜大的瞳孔裏，族長緩緩地將大嘴打開，露出口中如荊棘遍布的鋒利長牙，從兩頰上各順著一條細微的縫隙一直蔓延至耳根，嘴巴張到極致時像是將整個頭部全然打開。

  ??這張大嘴一口咬在行魔旗形成的結界上，所有的長牙刺進結界表麵的透明牆，帶出一段段尖銳而令人心悸的聲音。與此同時，所帶來的劇烈衝擊更是逼迫百寶後退幾步才勉強站定。

  ??不過好在結界擋住了族長這突然而凶猛的一擊，沒出現明顯的破損。

  ??百寶還沒來得及鬆出一口氣，族長快速扭動蛇尾將他連同結界團團包住。然後，蛇尾開始慢慢收緊，從蛇尾上附加給結界上的力量也越來越大。

  ??“不好。”百寶注意到身邊的行魔旗開始動搖起來，這是結界行將破碎的征兆。

  ??但麵對此種情形，他早已毫無辦法，隻能默默等待結界被摧毀。

  ??結界上的裂縫越來越多，像是一麵布滿了裂縫的玻璃，仿佛隻要輕輕一碰就能將其破碎。

  ??族長這時將長尾收回，他鼓動著雙翼將自己帶起，在空中調整姿態後對著結界的頂部俯衝下來。他的速度並不快，但膜翼鼓起的狂風席卷在他身邊，形成一個氣勢淩人的龍卷降臨到結界上。

  ??百寶試著驅動四支行魔旗同時將力量轉移到對方攻擊過來的方向，迎接著猛烈的衝擊。

  ??但他失敗了。族長的攻擊超過了他結界的上限，隨著行魔旗紛紛化為粉末，百寶麵前的結界煙消雲散。

  ??在族長的衝擊之下，即便結界擋住了大部分的攻擊，百寶在借助盾牌的情況下也不由得再度後退一步，嘴角隨即溢出鮮血。

  ??族長顯然不會就此收手，在破掉結界後，他再度張開雙翼將自己遊曳在空中，肥碩的身軀在他緩慢而輕柔的動作下竟顯得優雅。在他遊曳的過程中，一段段低而喑啞的聲音從他耳後翻起的紅印中發出，傳遍至整座山。

  ??這是一個命令。得到命令的蛇人們紛紛沸騰起來，他們恢複了攀爬，爭先恐後地湧向百寶。

  ??他們的樣子和他們族長的樣子大同小異，隻是少了一雙翅膀，臉色蒼白無血，瘦削的身體無論男女皆長滿了一層薄薄的蛇鱗，幹枯的皮囊下骨骼相當分明。但不是每個都是如此，他們當中也有些像族長一樣的胖子，肥碩的身軀下甚至還能看到剛吞下沒多久的獵物頂著肚皮勾勒出的形狀。

  ??這些形狀是一張人臉，準確地說是他們同類的臉。這些家夥會蠶食同類一點兒也不奇怪，百寶對此早有耳聞，不過當他們全都盯上了他的時候，這些奇怪的表現無疑更加令人懼色。

  ??失去結界的百寶，看著從四麵八方衝向自己的蛇人，別說抵抗，連心都涼了半截。那是一種久違了的害怕感覺，夾雜著一股死亡的氣息。

  ??他強打起精神，聞著四周充斥著的濃鬱腥臭味，身體裏的鮮血逐步升溫。在最先一個蛇人衝到他麵前的時候，奮力揮舞著手中之劍猛然劈下。鋒利的寒芒瞬間將其分成兩半，鮮血隨之向兩側灑開。

  ??凶猛而淩厲的進攻並沒讓蛇人們停住腳步。他們從山下一直往上爬，源源不斷地衝向百寶。這些長相醜陋的怪物似乎並不懼怕死亡，看起來百寶身上鮮血的誘惑遠遠超過他們自己的生命，讓他們不惜一切代價都要咬向百寶。

  ??“吃！我要吃！我要吃了你！”

  ??“王血！王血！”

  ??蛇人們口齒不清的囈語讓百寶多少明白為何他們如此拚命了。誠然，隻要能吃了他，這些蛇人的能力都會得到空前的提高，這樣的誘惑對於這些家夥來說無疑是致命的誘惑。

  ??但百寶並非不能戰鬥，他隻是不善於戰鬥，當逼不得已的時候他還是具備一戰之力的。他一麵用盾牌擋下蛇人的飛撲，一麵將長劍刺穿身邊蛇人的心髒。每完成一次攻擊，他就轉換一個方向，以應對來自每個方向的敵人。

  ??不過蛇人的數量實在太多，就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若非他所站在的地方是一個空間有限的山頂，大多數的蛇人爬滿在山壁之上，他正麵的敵人數量更加可怖。

  ??這時，停在空中的族長再度突然啟動，找準機會衝向百寶身後。

  ??雖然他的行動隱蔽，但百寶居然還是發現了他。百寶下意識地轉過身去用盾牌阻擋，但這種下意識的力量顯然無法對抗對方畜力的攻擊。強大的衝擊一下子就將盾牌打飛了出去，剩餘的衝擊力直接作用在百寶身上將他頂飛。

  ??被頂飛的百寶接連撞上數個蛇人才將自己停住，勉強沒有被這一擊頂下山。不過糟糕的是這一頂正好將他撞入蛇人的懷裏，反應過來的蛇人當即將其抱住，長長的蛇尾迅速纏上他的身體，如同一條捕獵中的大蟒蛇。

  ??危急關頭，百寶強忍住身上的痛楚，握緊長劍的手迅速掙開蛇人的束縛，然後將劍徑直從他脖子邊上刺進來！

  ??因為身材的差異，百寶的頭部本就隻到蛇人的胸膛處，而他的脖子邊上正是對方心髒所在。長劍在瞬間刺穿蛇人心髒後奮力一擰，將其破碎成肉醬。但受此一擊的蛇人並沒第一時間放開百寶，劇烈的痛苦讓他更加地抱住百寶在地上打滾起來，直到他心髒處流出的鮮血變得冰冷才停止。

  ??隨著蛇人因為死去而脫力，百寶抓緊機會掙紮著從他身上脫出來。他不得不放棄了長劍，因為那蛇人的劇烈掙紮導致刺進他胸膛處的劍卡緊了，百寶嚐試了一下卻無法拔出。

  ??在他跳出的時候，數條蛇人正好跳過來一口咬住那個剛被他甩開的死去同類，直接在他麵前撕咬起來。

  ??濃鬱的血腥氣充斥著整個山頂，百寶的呼吸逐漸急促，大腦一片混亂，如同身處地獄之中。

  ??“偉大的魔王嗬，要死在這些低等的蟲子身上了麽？”一個古老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響起。

  ??百寶渾身一震。這時那個蛇人已經被自己的同伴啃食幹淨，隻露出紫色的骨骼，那把劍也被甩飛出來，直直插到百寶麵前。

  ??一道裂縫從劍尖蔓延至劍身，看來這把劍也終於堅持不住了。

  ??突然，百寶發現劍上的裂縫處原來刻著文字，這些文字在被鮮血衝刷過後終於露了出來。那是古老的魔族文字，是它原來主人的名字，但他記不清了。

  ??意識中，仿佛有一個人跪倒在他麵前立下誓言：“臣下當萬死不辭！”

  ??百寶突然往後癱倒，恐懼前所未有地籠罩住他的內心，目光所及之處，一切的景象都變得慢下來。所有衝向他的蛇人的動作都慢了下來，一切都變得清晰，像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慢鏡，連他們口中長長的利齒上滴落的每一滴鮮血都清晰地印在百寶的眼睛裏，直至將他雙瞳染成深邃的紅色。

  ??他想要從地上爬起，但沒來得及，在他身後有一個蛇人撲倒了他。又有一個蛇人咬住了他的手臂，將他狠狠地按住在地上。

  ??而在此時，一張血盆大口在他身後打開。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