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合上眼睛，再度睜開時，已經回到那個洞窟裏了。他低頭看著石棺裏的瘦子逐漸睜開眼睛，而後隻維持了一秒即重新昏睡過去。百寶知道，這層噩夢對他來說是巨大的折磨，他的精神已在崩潰邊沿，這麽睡一覺也是好的。

  ??正當他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氣，危險卻正在向他靠近。一個快速的身影在洞窟裏晃動，從吊橋上上來，一路潛行，在快速地向百寶接近。

  ??百寶剛聞到危險的氣息，快速轉過身去，不料那雙利爪已經盯上了他。由於距離太近，百寶倉促間隻得用雙手抓住來襲的雙爪，但還是被那巨大的衝擊力帶著撞向一側的石柱，擊起一陣碎石與飛塵。

  ??百寶忍住痛楚，緊緊抓住那雙利爪，在混濁中看著那雙粉色的雙瞳。他總算看到了這隻妖的真麵目，雖然它的麵目猙獰，但不知怎地，百寶心裏竟然流露出一絲難過的感覺。

  ??待到飛塵逐漸退散，出乎意料的是，它臉上的猙獰卻突然消失不見，手上的力氣也逐漸減弱，那種表情仿佛就像看到了老熟人一樣呆住了。

  ??兩人皆是呆呆地在空中停住，像是同時被人下了定身咒。百寶剛想開口說些什麽，那妖女卻率先露出了笑臉，粉色的瞳子裏閃爍著淚光，輕聲說道：“王啊，你終於回來了。”

  ??百寶的嘴唇微微顫動，瞳孔放大，喃喃地說：“原來你是……”

  ??他的話音未落，從他們旁邊一支金箭穿過，一下子來到跟前。這一刻，百寶感覺自己的心髒一下子被抓住了，似乎死神就站在他的旁邊，轉瞬間就能奪走他眼前的生命。

  ??他沒能做出任何反應，連句“小心”都來不及。那支箭刺穿了麵前女妖的身體，強大的慣性將它帶著撞向石壁，正好落入那道火線的範圍內，頓時在其身上燃起熊熊火焰。

  ??“小兔子！”百寶大喊一聲，鼓動魔翼快速飛向妖女。此刻又一支金箭襲來，百寶張開魔翼，強行將其阻擋。雖然勉強擋住，自己也隨之吐出一口鮮血。他彎下腰，用手撐住地麵，目光緊緊盯著麵前烈火中的妖女。妖女趴在地上，箭刺穿了它的肩膀，火焰就從傷口燃燒起來，從內而外，無法阻隔。

  ??“你搞什麽？！”身後江白握著靈弓踩在吊橋的鐵索上，眯著眼睛，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撇了撇嘴，說道：“原來你認識它，幹嘛不早說，現在它中了我的火符，活不成了。”

  ??江白三步並作兩步，跳躍著，很快就來到百寶身後不足十步處，手上的靈弓快速在手中轉動，慢慢變小，最後變成手掌大小後被他一把扣在腰間，說：“不過它既然化身為妖害人，接受滅亡是必然的結果。”

  ??百寶並沒有去聽江白的話，他的注意力全在這女妖身上。他有點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他身上的一切手段都不足以幫他滅掉這股火焰。

  ??那女妖仍舊隻是含笑著看著他，看起來竟是那樣的高興，就像覺察不到身上的痛楚一樣。它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處，從那裏緩緩抽出一顆泛著藍白色光芒的晶石，遞給百寶，吃力地說：“給……”

  ??百寶一下子怔住了，這一刻世界仿佛失掉了所有聲音。這顆晶石勾起了他太多的回憶，他靜默了片刻，顫顫巍巍地接過了晶石。

  ??晶石身上透過一股寒氣，幾乎要穿透他的手掌，但此刻的他已經不在乎了。

  ??“你一直都記得……”他也露出了笑，有些苦澀的意味。他完全記憶起來這一切，這是他的一個玩笑，這是它的一個諾言。

  ??大概是三千年前的一天。那天他推開林木間裏的一個木屋，看著陽光直落到門楣上，一隻雪白的兔子在啃著蘿卜。他彎下腰去撫摸這隻可愛的兔子，微笑著說：“小兔子，這裏已經沒有元晶，我要去下一個地方了。下一個地方條件可能會更惡劣，所以這次就不帶你了，你要留在這裏看家，聽懂了沒？”

  ??兔子抬起可愛的小腦袋看著他，嘴巴仍舊在張合個不停。

  ??百寶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輕鬆地說：“元晶的數量稀少，要很多年才會出現一顆，要是這裏有出現，你可要幫我留下。”

  ??這時那兔子居然點了點頭。

  ??百寶一下子笑了，說道：“我開玩笑的，你隻是一個小兔子，可搶不過那些凶狠的家夥，留在這裏看家就可以了，我會回來找你的。”

  ??時間轉瞬即逝，百寶離開後經曆太多的事情，竟然忘記了他曾答應過要去找它。

  ??“我……拿到了……”女妖在火焰開心地笑了，江白看的有點懵，他還沒見過有人在麵對死亡時會如此高興的。但看到百寶落寞的神色，又讓他有點不舒服，難不成他們真是很好的朋友，而他錯殺了？該不會百寶就是這隻妖的主人吧？

  ??“謝謝你，小兔子。”百寶哽咽地說。他明白，就是因為要幫他找元晶的這個承諾，小兔子才會墮落成妖，因為隻有這樣它才能從那些凶狠的敵人手中搶到元晶。這是他虧欠它的。

  ??火焰徹底吞沒過去，妖女轉瞬化為灰燼，飄散開去。百寶沉寂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從地上站起，手上還緊緊握著那顆元晶。

  ??“抱歉啊。”江白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百寶目光一瞥，赤色的瞳孔透出一股陰冷。江白渾身一震，在某個瞬間他感覺到百寶似乎要殺了他！

  ??但百寶並沒有維持太久。他盯著江白片刻便緩緩轉過頭去，那雙赤色的眼瞳慢慢地變淡，揉進一片黑色的眼珠裏，整個人一下子變得有些虛弱。

  ??江白不自覺地呼出一口氣。

  ??這時他盯上了百寶手中的元晶，順著轉移話題問：“這是什麽？”

  ??百寶這時已經恢複平靜，回答說：“元晶。由世間靈氣聚集而成，是最純粹的力量源泉，神族的神元與魔族的魔魂都來自於此。但它的數量稀少，要數千年乃至萬年才會出現一顆，通常不為人所知。”

  ??“我還真是沒聽說過。”江白看著百寶手中的元晶眼睛發亮，忙說道：“它具體有什麽用處？”

  ??百寶想了一下，搖頭說：“它的力量太過純粹，想要煉化幾乎不可能，暫時還沒有關於這方麵的記錄。”

  ??“那這妖拿它幹什麽？”江白一下子傻眼了。

  ??百寶把元晶放到自己眼前，像是在端詳著一塊美玉，若有所思地說：“曾經，我想過煉化它。不過都過去了，現在它對我來說已經沒用了。”

  ??“沒用？”雖聽著百寶的意思是這元晶是不可煉化的，但江白並沒有完全失掉興趣，他來到百寶身邊說道：“既然留著沒用，不如把它給我吧？”

  ??百寶猶豫了一下，而後隨手一甩，把元晶扔給江白，自己則往外走。

  ??江白原本是想試探一下百寶，見到對方毫無反應，心裏一陣挫敗。他跑上去把元晶交到百寶手裏，說道：“既然是你朋友給你的東西，我怎麽好意思要，你自己留著罷。”

  ??說完他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從妖洞裏出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原本約定的半個時辰的時間已超出一刻鍾。在一片白晝中，百寶抬頭仰望著天空，上麵墨綠色的林影將原本晦暗的日光剪碎，落到青蒼的苔石上，正好在此時響起一陣鴉鳴。循著聲音，他看到樹梢處停著的一隻烏鴉。那烏鴉看了他一眼後便振翅飛去，片刻也不停留。

  ??當他們快步趕到營地的時候，環豐已經不在，倒是白晨在等待著他們。

  ??“你們總算回來了。環豐將軍向郡主告了狀，郡主讓我留在這裏接應你們。”白晨說，說話間他發現除了環淵百寶和阿冷三人外，居然還有江白這小子。所謂仇人見麵分外眼紅，白晨的目光一下子盯上江白，看到他躲在百寶身後，不禁有些怒火中燒。

  ??“百寶，你給我過來。”他走過去把百寶拉進營帳裏，說道：“那個江白是怎麽回事？”

  ??百寶無所謂地說：“他來當我的兵，沒事的，正如伏唯說的，他本性不壞，沒什麽問題。你也別總是以貌取人了。”

  ??“就……就他一個小白臉，我怎麽就以貌取人了？”白晨心裏承認自己確實一開始就是對江白是以貌取人的姿態，因為這家夥雖然長得俊美，但卻有著一股陰柔之感，符合他腦海中的娘炮定義。不過在嘴巴上他還是不肯承認的。

  ??百寶聳聳肩，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表示反對，更多的是無奈。

  ??白晨也不想把焦點一直注意到江白身上，便作出一派若無其事地說：“我就姑且相信他是一個好人吧。”

  ??“淡定，以後你們並肩作戰的機會多著呢。”看到白晨想開，百寶也淡定起來，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對了。”這時白晨想起南橫也的話，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我是在冰層裏被你撿到的，對麽？”

  ??“嗯。”百寶慵懶地點點頭。

  ??“剛剛南橫將軍說曾在一片冰原裏見過我的族人，所以我想我一定是來自一片大冰原。你還記得到底是哪個位置嗎？”

  ??“北方，很遠的北方。”百寶繼續懶洋洋地回答，好像並不在意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你問過，或許你說得對，你確實來自那裏，但我也的確沒見過你的父母，更不知道你父母是誰。”

  ??“我就知道你是這樣的口風。”白晨眉宇間盡是不屑，說道：“等從魔域回來，我一定要過去看看，到時候你可別想逃。”

  ??百寶原本打了一半哈欠的嘴巴一下子刹住，緩緩地收了回去，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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